極限挑戰60分|006-010|UL雙艾
【006】下次再見吧
打開房門,迎接艾依查庫的是滿室的寧靜。記憶中似乎也曾有過相仿的場景,但艾依查庫並沒有多想,背後傳來的呼喊聲讓他迅速地闔上了房門。
被關上的門上名牌寫著艾伯李斯特,但擁有這個名字的戰士已經離開了這座城堡。
急迫的出擊任務將被指名的戰士集合到城堡大廳,人偶靜靜地站在大門前,在艾依查庫走過來時抬頭覷了他一眼。
「這次請多指教了,艾依查庫。」帶著人偶的沃肯這麼說,站在一旁的多妮妲則是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
「我好了,走吧。」站在領隊的位置,艾依查庫頭也不回地踏出了城堡大門。
雖然是急迫的任務,但任務內容並不困難,部分的戰鬥甚至只需要艾依查庫一人應對即可。人偶跟在沃肯的後頭,安靜地看著戰鬥,彷彿這些魔獸與戰士的事情都與它無關;艾依查庫對這種情況並不陌生。有時候人偶會讓他產生一種熟悉感,這種熟悉感來自於艾伯李斯特身上,同樣的沉默,以及凝視背影的眼神。每一次,艾依查庫都想問問艾伯李斯特,是否有什麼話要說,但這個念頭總是回過身就被遺忘了。
他總是依循著艾伯李斯特的指令走在最前面,如今則是依循著人偶的指令。
越過山丘,擊敗了任務內容裡指定的魔物,艾依查庫揮了揮劍鋒,墨綠色的液體隨著他的動作被甩去。喊著好無聊的多妮妲在後頭與人偶玩起來,沃肯則是陷入與隨身攜帶的人偶說話的狀態。已經完成的任務自然不存在急迫性,距離城堡並不遠的路程也沒有腳程及時間的顧慮,艾依查庫分神想起久遠的以前,他與艾伯李斯特每一次的秘密出遊,幾乎都帶著同樣的焦急出發,提到回程總是意興闌珊。
他們總是重複做著相同的事情。一起出遊,一起被處罰,在渦出現以後則是一起訓練,一同戰鬥,就連死亡也是緊緊相連。當艾依查庫在星幽界再一次擁有神識,並且看見艾伯李斯特時,他就知道另一個迴圈又再次啟動。
從來沒有停止過的。他跟在艾伯李斯特的後面,然後又站在艾伯李斯特的身前。
「歡迎回來。」
回到城堡以後,站在大門口迎接人偶與戰士的是身著淺紫色制服的布勞,他牽起人偶的手掌,將人偶帶回休息的臥室。其餘戰士隨即作鳥獸散,而艾依查庫在走回自己的房間前經過了艾伯李斯特的房門。即使知道裡面誰也不在,但他依舊轉動門把,推開深褐色的門扉。
艾依查庫深知這是徒勞的事,然而仔細思量以後發覺他從來沒有真正扭轉過什麼。即使奮力想要與宿命或時運抵抗,最後都只是以不同的路走向同樣的終點。
他們終究一死,卻沒想到還能再活一次。
自從將所有佚失的記憶蒐集完成以後,艾依查庫就知道這一刻必然來臨。這種自然的發展,如同他與艾伯李斯特在初見面以後便形影不離,齒輪銜接上以後就開始轉動。無須約定或承諾,他們走在同一條路上,不論在何處皆然。
──也許是這樣,艾伯李斯特在離開以前的那一句話,才那麼地清楚刻劃在艾依查庫的腦海。彷彿請求,彷彿命令,彷彿宣示。
「再見了,艾依查庫。」
艾依查庫記得自己並沒有回答,就像艾伯李斯特在久遠的從前並沒有回應自己的道別一樣。他只是凝視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漸起的濃霧中,等待下一個齒輪轉動的契機。
他知道,這一條路,還沒有到盡頭。
2015.09.26
【007】關於你的夢
艾伯李斯特站在房門前,再度確認門上的號碼牌與自己腦中的數字一致,沒有敲門就先推開了門扉;按照他獲得的訊息,這間六人病房內目前只有一位患者。
當艾伯李斯特跨入房內,映入眼中的景象如他所猜測,距離門邊的第二個床位拉上了簾布,其餘的病床則空蕩一片。他開門的聲音很輕,並沒有引來床上的人出聲,但也有可能只是對方睡著了。
帶著同樣的力道無聲地關上門,艾伯李斯特走至床簾前,伸手拉開布幕一角,看見艾依查庫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大片的白色包圍住艾依查庫,素白的床單與枕套,失去血色的臉頰與雙唇,唯一的色彩只有漆黑的眼罩與被陽光微微照亮的金髮。艾伯李斯特凝視半晌,而後拉開半邊床簾,在床尾坐下。
窗外的光線從艾伯李斯特右側照射,大半陰影落在艾依查庫的腳邊與右側,小部分則與艾依查庫的眼罩融為一體,像是艾依查庫還擁有雙眼一樣。然而一切不過是艾伯李斯特荒謬無趣的假想。人總是容易自欺,接著走上自認為無法抵抗的道路,即使真實就擺在眼前也能視而不見。艾伯李斯特自嘲地想,儘管有所自覺,但仍無法跳出這等困境,無異是最愚蠢的事情。
倘若將這些與艾依查庫說,大概只會換來無聊的呵欠而已。事情沒有那麼複雜啦,艾伯。做就對啦。艾伯李斯特彷彿可以聽見艾依查庫這麼說的聲音。
一向如此,做出選擇這件事情,在艾依查庫的世界裡似乎從來不困難,也不需要思考。拿著槍就射擊,眼睛腐爛了就挖去,對方欲置己方於死地就先出手做掉對方,受傷了就治療,還活著就繼續活下去。
但如果真有一天活不成了呢?艾伯李斯特想著,看著艾依查庫從被褥邊緣露出的繃帶,應當看起來一片潔白的畫面,只要細看就能發現滿布灰黑色的痕跡,從黝黑的陰影中蔓生而出,像是與生存相互依偎的死亡。如果真有一天我們都必須死,只能死,艾依查庫又會說什麼呢?
只是這假設只會存在於艾伯李斯特的腦中,因為他深知,艾依查庫從來不做這等假設。
「嗯……」床鋪一陣騷動,甫甦醒的艾依查庫半張著眼睛,看見艾伯李斯特後嘴角彎起一點弧度。「哦,艾伯。怎麼在這?」
「剛好有事經過,記起你前天受傷被送到這間醫院。」艾伯李斯特推了推眼鏡,「這幫人有這麼難對付?讓你躺了兩天還不見好。」
「太大意啦,沒想到對方手上的刀有毒。趁這個機會偷懶休息也好,反正最近好像也沒法有什麼動作。」艾依查庫坐起身,試探性地活動著肩膀與雙手。「早知道就把他另外一隻腿也折斷,這毒痛我這麼多天,太折磨。」
「不用你出手,也會有其他人處理。想除之而後快的人不只有我們而已。」艾伯李斯特見對方想找水喝,便替艾依查庫到房內的另一邊櫃子上拿了水壺和水杯。「話說你也太幸運,這病房竟然只有你一個人。」
「這是幸運嗎?」艾依查庫呿了一聲,「都沒個人可以說話,快無聊死了,只好成天睡覺作夢。今天是極限了,明天我就要出院。」
對於艾依查庫的決定不予置評,艾伯李斯特替自己也倒了一杯水。
「還作那個賽跑跑輸我的夢嗎?」
「哈!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啦!」艾依查庫大笑,即使身體微恙但依舊精神。「都是一些模糊的畫面,好像有打鬥跟戰爭,大概是連隊時的事情吧。」艾依查庫說著便聳聳肩。
「看你睡得那麼安靜,還以為是什麼美夢呢,有需要連睡覺都夢著打架嗎?」艾伯李斯特帶著笑說。
「哼,也許我下次睡著就夢見賽跑,一定是我跑贏艾伯。」艾依查庫斜斜一笑,「現在我可不會輸給你啦。不過打獵就不一定了,這個的影響果然還是很大啊。」
艾伯李斯特看艾依查庫指指自己的眼罩,語氣像是在說外面的太陽太亮了一樣。他垂下眼,收起笑容,從床邊離開。
「還有事要辦,先走了。歸隊的時候再通知我。」
「應該很快啦。」艾依查庫揮揮手,見艾伯李斯特要拉回床簾,連忙出聲阻止:「別動,這樣就行了。」
「嗯?」艾伯李斯特發出聲音,但也非真有詢問之意,見艾依查庫並無回答後放下手中的動作,撫平外衣的皺褶,轉身離開病房。
艾依查庫好整以暇地看著被艾伯李斯特轉身帶起的風吹動的簾布,以及看不見陰影的光亮,筆直照射在舉目所及的蒼白之中。
門又輕輕開啟,輕輕闔上。
2015.09.29
【008】花的名字
他們倉皇逃離「眼」的範圍,帶著從作戰中尚未平復的身心靈,逃進了深幽的森林。泛著鵝黃色光芒的地平線被艾依查庫及艾伯李斯特拋在後頭,闃靜而深沉的小徑在兩人眼前展開,耳邊所聞最為清晰的是自己心臟的跳動聲。
還活著,還活著。艾伯李斯特在心中反覆唸著,彷彿這是某種暗號或咒語,能夠指引雙腳前進的方向。
連隊被摧毀了,不知道是被仍舊謎團重重的「渦」所摧毀,或者是其他的因素。艾伯李斯特想起並非久遠以前的從前,他與艾依查庫的居所也曾被突如其來的謎團所毀滅。
他不知道是否應該稱佛雷斯特希爾為家,畢竟儘管在連隊的時間比不上佛雷斯特希爾,但連隊卻是讓自己成長為一個個體的地方。在艾伯李斯特的心中,連隊跟「家」完全是毫無關聯的名詞,他在這裡獲得成長,找到責任心與目標,卻沒有獲得真正的歸屬感。
倘若「家」的存在等於歸依,艾伯李斯特的家已不復存。就連佛雷斯特希爾都只是個曾經的居所而已。
然而,從艾依查庫不甘的眼神裡,艾伯李斯特能夠察覺,對方的想法大概與自己有所出入。艾伯李斯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胸口的滯悶,實際的情況也確實不容許他為了無聊的情感問題煩惱太久。
蓊鬱綠意包圍住兩人,無法從天色判斷流逝的時間。當艾依查庫終於體力不支地跌坐在地,四周的寧靜彷彿膨脹了起來,將艾伯李斯特的耳膜壓得難受。艾伯李斯特停下腳步,蹲坐在艾依查庫身旁,伸手想查看對方眼上的傷口,卻被艾依查庫喘著氣推開了手。
「再撐一下,也許前面就有城鎮,找到醫生應該就會好多了。」
「這沒有這麼簡單。」艾依查庫似乎淺淺嘆了氣,「無謂的期待是沒有用的。」
傷口已經流出帶著黃綠色的分泌物,混雜著紅色的血,格外怵目驚心。
艾依查庫忍著疼痛,翹起嘴角看向艾伯李斯特,沒有受傷的左眼還是碧藍一片。
「吶,艾伯,我一直都很討厭愛麗絲故事裡面的那個紅心皇后。」
「哦,為什麼?」不知道艾依查庫為何突然提起不相干的事,然而艾伯李斯特仍順著他的話問。
「因為他逼迫士兵用血染紅那些白色薔薇啊。從小我就覺得,這個故事真的太血腥了,怎麼能夠是童話故事呢?」艾依查庫語畢,深呼吸一口氣,將右手插入原本是右眼所在的位置,須臾後狠狠將一塊物體挖出,扔在地上。
艾伯李斯特覺得自己脖子後方的髮根似乎都堅硬起來,一瞬間,他明白了艾依查庫提起這個童話故事的原因。
「今後我依舊是艾依查庫‧羅斯巴爾德。」艾依查庫站起身,度過短暫的暈眩以後,隨手撕了襯衫的一部分將右眼纏起。「好了,往前走吧。」
艾依查庫這麼說,邁開步伐時一腳踩爛方才丟在地上的那團物體。物體發出被壓扁的聲音,讓艾伯李斯特聯想到兩人玩躲貓貓時,艾依查庫躲藏進灌木叢的聲音。
「染血也沒什麼不好啊,至少還是活著。」
「啊,出現了,紅心皇后發言。」艾依查庫笑著說,「但這麼說也是啊,對花而言,沒有殘忍與不殘忍的差別吧。」
會覺得殘忍的,是一旁的園丁與士兵啊。
艾伯李斯特在心裡自忖,隨即追上艾依查庫的步伐。
2015.10.03
【009】收藏品
艾依查庫有一罐十分愛用的鞋油,每次任務結束回到宅邸後,回到臥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脫下靴子、拿出刷子與那罐鞋油,然後坐在窗台邊仔細地刷去靴子上的每一份塵土與擦痕。他有用鞋跟敲地的習慣,因此在刷到鞋後跟的時候總是格外費時。艾依查庫彷彿將全部的專注力都用在手中的靴子上,就算有多餘的心神,那也是擺在隔壁房的艾伯李斯特身上。
這一日,艾依查庫甫進房,才剛就坐於窗台不久,房門就傳來一陣敲擊聲,走進來的是方才一同執行任務的艾伯李斯特。他手上提著一小盒工具,還有隨身攜帶的槍枝,走進來將工具與武器放在艾依查庫的桌子上。
「喲,艾伯。」
「你果然在刷靴子。我打算清理一下槍,今天用覺得不太順手。」艾伯李斯特熟練地將槍枝分解成許多零件,攤在桌上彷彿戰略地圖中的各路陣營軍隊。
艾依查庫見此,瞇起眼笑了笑。
「難怪,我想說你每周的清理日還沒到,還來我這邊要做什麼呢?」
「沒事就不能來嗎?」艾伯李斯特聞言,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瞇起,卻不像艾依查庫那般帶著笑意,只是也沒有憤怒。「反正你這邊除了我,應該也沒有其他人會過來吧。」
「哈哈哈,你怎敢如此肯定?難道從前也是如此嗎?」艾依查庫朗聲大笑,放下手中清理好的一隻靴子,跳下窗台,走到桌旁,拿起艾伯李斯特拆解過後的槍枝零件細細審視。「就算我們從前是舊識,這般信任……難道不怕記憶全部拾回以後,發現我就是殺死你的兇手?」
「你不會的。」艾伯李斯特說,語氣彷彿嘆息。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艾依查庫狐疑地問。尚未獲得任何記憶碎片的他,對於艾伯李斯特僅有初見面時的一點熟悉感,可以肯定對方生前與自己相識,也許相熟,卻沒能憶起更多。
與艾伯李斯特的幾番交談裡,艾依查庫明白,眼前這個人知道更多關於自己生前的事情,但卻不願多談。過去艾依查庫也曾多次試探艾伯李斯特,但皆未果,因此這番他也沒懷抱多大的希望;沒想到艾伯李斯特竟然意外地侃侃而談。
「你以前也是,總是每天晚上回到房間後馬上就清理靴子。也是習慣坐在靠窗的地方,你說這樣鞋油的味道會散得比較快。」艾伯李斯特看著窗邊,語句稍作停頓以後繼續說:「擦鞋的技巧,你是向你的父親學的。剛開始你刷不好,我的鞋子和你的鞋子常常都黑一塊、灰一塊的。」
「哈,聽起來還真蠢啊。」艾依查庫這麼說,卻沒停下手邊清理槍枝的動作,不時還哼著短短旋律。
艾伯李斯特沒再說話,只是坐到一旁的沙發上,看著在桌前專心一志的艾依查庫。
「但你還是沒說究竟為何這麼相信我啊。」艾依查庫吹了吹手上的灰塵,一抬頭就迎上艾伯李斯特的眼神。「清好啦。」
「謝謝。」艾伯李斯特接過組裝完成的槍枝,放進腰間的槍套。「理由其實很簡單,因為你以前也是這樣幫我清理槍枝的。」
艾伯李斯特深深地看了艾依查庫一眼,驀然短暫一笑。
「你真的一點都沒變,艾依。」
艾伯李斯特離開房間以後,艾依查庫在房裡站著半晌,眼神從方才被艾伯李斯特關上的房門默默轉移至窗台邊,盯著刷子和另外一隻靴子,一時之間竟也沒了刷鞋的心思。突然,房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艾依查庫聽出那是侍僧布勞的步伐,一個疑問浮出他的腦海。
艾依查庫急忙打開門,喊住了布勞。
「艾依查庫先生有什麼事情嗎?」布勞手上端著茶壺,大概正要前往人偶的房間。
「啊,沒有,我就是想問問,鞋油……」
「鞋油怎麼了嗎?難道艾依查庫先生用完了?」
「不是、不是,我只是好奇,怎麼這邊也會有現世那邊的東西,而且我記得這種鞋油也不是常見的牌子。」
「啊,這樣啊。」布勞恍然大悟似地點點頭,「其實日常的用品,大多是聖女大人會藉由弗拉姆交送到我們侍僧手中的。至於您用的那種鞋油,確實好像不容易找尋,幾乎是三四個月才會有新的送來。」
「但我平常幾乎每個月都要一罐新的……」
「那是艾伯李斯特先生,在您還未來到前,就先向我提出需要這樣物品。」布勞笑了笑,「他似乎很篤定您也會出現呢。」
侍僧說完話以後,便被看似著急的弗拉姆拉著走往人偶房間,留下艾依查庫一個人站在房門口。艾依查庫轉身闔上房門,鞋油刺鼻的氣味迎面撲來,這才拾起另外一隻還未擦乾淨的靴子。
儘管依舊記憶殘缺,但至少,艾依查庫可以確定,一直盤桓在腦中的那張陳舊而布滿摺痕的相片,上頭與自己年紀相仿少年究竟為誰。
2015.10.04
【010】最浪漫的事
匡噹一聲,傾倒的高腳杯在桌面上緩緩滾動,裡頭未飲罄的酒潑灑了大半張桌子,葡萄發酵後的香氣在屋內飄散開來。夜已深,室內燭光昏暗,艾依查庫整個人掛在椅子上,意識模糊。猛地,他打了個充滿酒氣的嗝,勉強讓神識恢復幾分,記起自己置身於此的目的。
這裡是巴爾茲准將的宅邸。艾依查庫身為一名大尉,依循軍階是無法擅入准將的宅邸的,但這階級對於艾伯李斯特以及艾依查庫而言顯然無用。艾依查庫今夜來此,不過是依循著過去的習慣,但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艾伯李斯特,因此才會挖出艾伯李斯特私藏的紅酒來打發時間。
儘管艾伯李斯特和艾依查庫一樣,對酒沒有特別的研究,但出現在准將宅邸裡的想必也不是太差的酒,興許是哪個權貴的交際禮呢──帶著這樣的想法,艾依查庫大無畏地一杯接著一杯,轉眼就將一整瓶的紅酒倒空,然而艾伯李斯特依然沒有出現。
艾依查庫咂咂嘴,挪動著四肢彷彿要起身,卻一個重心不穩又跌坐回椅子上。他有些脫力地趴在桌上,手指還沾上了一點桌上的紅酒。
也許艾伯李斯特就今天就這樣不回來了。畢竟也不是沒有過先例,之前也曾有過讓艾依查庫等了一整夜的事情。只是最近艾伯李斯特晚歸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幾乎是快要見不著的程度,除了重要的指令與消息以外,兩人之間也沒有什麼機會說別的話。
上一次閒聊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替艾伯李斯特決定應該繫哪一條領帶去參加舞會?還是宅院周邊的灌木應該修剪成怎樣的形狀?艾依查庫思緒又混沌起來,一時之間他竟不懂自己為何要坐在這裡。他一直認為這是兩人之間不必言喻的默契,但反面來看,艾伯李斯特從來沒有要艾依查庫等待過。
試圖再次站起身的艾依查庫屢戰屢敗,索性心一橫,決定趴在這張大桌子上不動了。濃濃倦意襲來以前,艾依查庫想的不是被他在腦中反覆思考的艾伯李斯特,而是自己什麼時候酒力變得這麼差?還是這瓶香氣濃郁的葡萄酒真有如此醉人?
霎時之間,室內沒有了動靜。靜止於桌面上的玻璃杯透著月光,杯身上還殘留著些許酒漬,在月光下豔紅如血、亦深沉如墨。
不久,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來者沒有別人,自然是艾伯李斯特。當艾伯李斯特走進房內,看見喝倒的艾依查庫時,原本往前的步伐滯了滯,最後緩步走至艾依查庫身旁。
已經摘下軍帽並脫去大衣的艾伯李斯特看起來有些單薄,近日的奔波也確實讓他沒什麼多餘的時間休息,本想著今天要早點回宅,卻又被無法推拒的晚宴綁住了腳步。艾伯李斯特看著一片狼藉的桌子,垂首凝視艾依查庫,想來對方心情一定相當差勁,才會這麼簡單就被一瓶紅酒擊倒。從小便與艾依查庫相處的艾伯李斯特再清楚也不過,平時酒量甚佳的艾依查庫唯有喝悶酒時醉得特別快。
看來確實是很久沒跟艾依查庫聊聊了。艾伯李斯特伸手撐起艾依查庫的身軀,將已經睡死的羅斯巴爾德大尉半拖半拉地帶至臥室,放倒在床上後脫去對方的軍靴。
夜晚還很長啊,讓我好好想想應該怎麼補償你吧,艾依。艾伯李斯特脫去外衣與襯衫,躺上床前揉了揉艾依查庫柔軟的髮,香醇的氣味攀爬上艾伯李斯特的指尖。
醉人萬分。
2015.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