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aves (UL閃伯)
All the things were gone.
「呼,總算到了。這些就是全部的東西了吧。」
「不然還有其他的嗎?」伯恩哈德將手上的皮箱放置在地上,如是回答。
屋內空蕩一片,陌生的建築看得出歲月的痕跡,鋪蓋在地板與角落四周的一層塵埃顯示出無人居住的事實;除了兩個櫃子與一張桌椅之外並沒有其他家具擺設,一扇半身大小的窗戶掛在牆上,透出屋外整齊劃一的街景。灌木初冒新芽,日光燦爛,正是春意盎然的時節。
「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弗雷特里西環視屋內,將脫下的夾克掛在肩上,反折起長袖襯衫的袖口。「應該先從哪項開始呢……搬家還真是件麻煩差事啊。幸好連隊沒換過幾次基地。」
「也不見得。當初從這裡離開的時候,也沒帶什麼東西。」
「這麼說也是。久違的班賽德啊──」弗雷特里西伸了個懶腰,「在開始之前先填飽肚子吧,我餓了。」
弗雷特里西與伯恩哈德並肩走在街道上,陌生的臉孔引來不少側目的眼光。這個小鎮在班賽德中屬於比較偏僻、人口稀少的聚落,雖然偶有外來旅者但並不多見。弗雷特里西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找尋著餐館,以往記憶中的店舖招牌一個也沒出現,儘管不意外卻還是難免惆悵。哽在胸口的這股無法說出的情緒,大概就和終於回到故鄉的遊子、卻必須披著外來者的外衣一樣吧。
熟悉的故鄉,陌生的街巷充滿陌生的人群,違和的衝突感讓弗雷特里西忍不住笑起來──這樣看來,說是外來者也無可厚非啊。畢竟現在的他們連哪家餐館的飯菜好吃都不曉得。
最終兩人選擇在一間不起眼的飯館隨意解決了午餐(味道還不錯嘛,下次可以再來;對於餐點頗為滿意的弗雷特里西這麼評論),離開前弗雷特里西還和餐館老闆攀談了幾句,結果當兩人走出店門口時,弗雷特里西已經問到老闆的獨家醬汁配方。
「你問老闆這個作什麼?你又不做菜。」正確來說是你做的菜不能吃。伯恩哈德在心中默想。
「我可以從現在開始做啊。之前可能是食材比例不對吧,這次都問到別人的食譜配方了,一定沒問題。」弗雷特里西嘴角勾起一抹懷念的微笑,「剛剛那家店的菜,總覺得吃起來很像媽媽煮出來的味道。」
伯恩哈德沒有反駁弗雷特里西的話。或許是想起久遠以前的童年時光,記憶的片段讓伯恩哈德也彎起嘴角,那些回憶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就像是上一輩子的事情。同時對曾經的兩人來說,現在的他們置身於班賽德,或許也像是另一輩子才可能發生的事情一樣。
沿著街道向前走,經過教堂前的廣場以及學校附設的小小運動場,除了這兩個地方是弗雷特里西以及伯恩哈德所見過的以外,大部分的建築都經過重建與翻修,早已不復記憶中的樣貌。午後的陽光灑落在河堤兩旁的草地上,弗雷特里西童心未泯地從高處往河畔奔跑,最後滾躺在如茵綠意上。晴空萬里的河畔找不到遮蔭,然而弗雷特里西並不在意,奔跑在粼粼波光中感覺到空氣的流動,讓溫暖的氣息填滿胸臆,最後平躺在草地上感受來自土壤的安適與平靜(天知道他有多久沒有看見過草地,基地附近總是一點綠意也沒有)。
「伯恩你不來一下嗎?很舒服的。」
「你指的是哪個部分?弄得渾身都是泥巴嗎?」伯恩哈德坐在弗雷特里西身側,眼神注視著流動的河水。從前的班賽德也有這麼一條河流,但或許是經過許多天災與變故而改變了河道走向,眼前的河流已完全沒有從前河川的模樣。
從弗雷特里西的視角只看得見伯恩哈德的後腦勺與寬厚的背影,但他卻完全可以想像伯恩哈德現在臉上的表情。
「以後這裡也會是我們所熟悉的班賽德。」弗雷特里西坐起身來,將頭靠在伯恩哈德的肩上。「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對吧。」
「嗯。」
終於,未來以及承諾不再是虛幻飄渺的詞彙,時間彷彿成為手中可以握住的礫石,被陽光曬得發燙、溫暖了兩人的掌心。
拗不過弗雷特里西的堅持,於是兩人接著往市場的方向前進,沒想到等兩人終於找到市場時已經是收市的時間了。無奈之餘,只好轉而往一旁的烘焙坊挑選了幾種麵包與果醬;為了安慰無法一展廚藝的弗雷特里西,伯恩哈德還多買了一罐酒釀櫻桃權當甜點(想當然而並不是伯恩哈德的),這才讓弗雷特里西稍稍釋懷。
「真是的,我記得以前市場到傍晚都還有人的啊!怎麼這麼早就收了。」等不及回家就先打開罐頭嘗了味道,嘴巴裡含著櫻桃的弗雷特里西有些口齒不清地這麼說。
然而折騰了大半天,不知不覺中日已西斜,兩人腳下的影子也被拉得細長;伯恩哈德挑了挑眉沒有多說什麼,心中有大半的想法是『幸好弗雷特里西沒這個機會下廚』的慶幸。思及此,伯恩哈德卻又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太對勁,像是有什麼環節被遺漏一樣──
「啊,都忘記原本只是出來吃個飯了……」弗雷特里西站在與早上相同的位置看著空蕩的客廳,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伯恩哈德將麵包放在桌上,單手插腰輕呼出一口氣。「我也忘了。天色都要暗了,看起來是來不及打掃跟整理屋子;剛剛也忘了買需要的家具……」
「果然是上了年紀啊。」弗雷特里西提起兩個人的行李箱往房間走去,「還好房間裡有床,等等就先打掃一下房間,今晚暫且湊合一下吧。」
「那是張單人床,弗雷特里西。」
「幹嘛,又不是第一次擠一張單人床。」弗雷特里西聞言從房間裡探出頭來,看向繃著一張臉的伯恩哈德,「好啦,明天一早我們就去買張雙人床吧。」
「不是床的大小問題,你就這麼喜歡和我一起睡嗎?」伯恩哈德的語氣有些無奈,「況且都已經有張單人床了,直接再買一張單人床不是比較省事嗎?」
「並沒有。」弗雷特里西一臉正經地說:「這樣子我以後每晚都還要跑去你的床上睡,也是麻煩。」
伯恩哈德抿著嘴不發一語,然而弗雷特里西知道這是對方妥協的默許,於是在轉身的同時歡快地哼起歌來。弗雷特里西的身影消失在伯恩哈德眼前,客廳空蕩的可以聽見塵埃飛舞的細小震動,但是看著地板上被行李箱壓出的兩塊淺淺印子,伯恩哈德卻覺得再也沒有什麼值得擔憂的了。
「我想我們還是先打掃一次,弗雷。客廳地板的灰塵多到我快不能呼吸了。」
And now, all the things are here.
FIN.
大家好,我是月,感謝閱讀至此的每一個人:)
《As The Summer Flowers》(恕我簡稱為《夏花》)是個十分自我挑戰的故事。雖然說分視角敘述故事並不是罕見的寫作方式,但對我來說是第一次以相同的時間軸來嘗試這個寫法。為了表達時間軸並行的感覺,在排版的設計上採用了橫排雙翻的方式,兩邊都是起點,並沒有前後之分,最後則結束在中間頁。所以原本並不應該會有這篇後記……但世事總是不如預期(笑)
同時這也是我第一本R18的刊物與第一次寫R18,這麼看來真的是蒐集了各式各樣的第一次啊XD。
來說說《夏花》的故事本身,其實最一開始想要描寫是兩人面臨死亡之前的心境與作為;倘若明白生命只剩下最後一小段時間,弗雷特里西會怎麼做?伯恩哈德會怎麼做?可能就像往常一樣,在早晨醒來時給對方一個親暱的擁抱與親吻,然後什麼都不做的凝視著對方,奢侈地揮霍所剩無幾的時光。
原本、原本是這樣的故事。但是寫到後半段的時候,我停頓了許久,掙扎與糾結,在一片靜謐中彷彿看見兩人並肩而行的身影,最後決定更改了結局。
任務的結果如何、究竟兩人是否皆平安生還,連我自己也無法肯定。他們的確是活出了自己的選擇與未來,當我在書寫的同時體會到這一點:故事的走向並不完全是操控在我的手心。
因此,我更相信,不管在怎樣的未來裡,賽弗特兄弟都會並肩走下去吧。
別冊的這篇短短文章僅是我的一己私心,對於兄弟倆人未來可能的一種假設。倘若能夠真的平安返回故鄉,相信不管是對弗雷特里西或是伯恩哈德來說,都是願望實現的幸福吧。世界上不存在著渦,回到故里,與摯愛的人一同生活下去,不再有戰爭與犧牲。至於別冊的文章名稱,Leaves有樹葉也有花瓣之意,配合上泰戈爾的詩篇,要將其解釋為生命或是死亡都是各人的詮釋。
或許別冊裡描述的世界是一個太美好的想像,但我願相信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這次的故事能夠順利成刊,真的要感謝太多太多人。不論是一口氣答應分別接下正冊與別冊封面的Ened與KUI、或是在緊要關頭提供校稿協助的瓶子與Lake,還有在連載時以任何方式支持著我繼續寫下去的每個人。希望正在閱讀的你對於這個故事也有所共鳴,那怕只有一些些,都是我莫大的榮幸與福祉。
而這本刊物能順利在征戰四完售,也真的非常、非常地感謝大家。每次總在感謝的時候察覺到自己的詞窮與困乏的語彙量......活動結束後的今天,在打著這段文字的同時,我才深切地意識到原來這本刊物真的完售了,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雷龍神經),或許我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更在乎雙子以及這本刊物。謝謝陪伴著我的每個人。
最後,願我們都擁有如夏花燦爛的生命,就像賽弗特兄弟一樣。
月,2013/1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