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知秋 (火影卡佐)
收錄於《一葉知秋》一書中。
我們會一直一起走下去。
從光落下的速度,知道影子的方向。
那麼、如果是葉子飄落的速度呢?
*
夕陽的餘暉撒在窗櫺上,將窗格拉成長長的網狀陰影,同時也將窗外的小葉欖仁曬進屋內的擺設;層層陰影交疊,與靜謐的空間交錯成一幅美好的風景。
躺在沙發上的佐助閉著雙眼,其實早已從午睡中甦醒,但舒服的光線與溫度讓他不想張開眼睛──就好像這一切只是個美好的夢境,一旦張眼就會幻滅。
曾經在多少個夜裡,懷抱著微小的冀望,然後在那些願望成形之前就率先打碎──不容許自己後悔、不容許自己懦弱。在這條屬於復仇者的路上,注定只能孤獨一人寂寞地走。
縱使後來這條路出現眾多曲折,知曉了更多埋藏在背後的深意,對佐助而言都不受任何影響。他只是選擇了、然後決定貫徹到最後。也許可以說是一種過於頑固的作法,說起來或許是有幾分『為了決定而去執行』的可笑,但佐助卻認為這是屬於必然的一部份。
畢竟出爾反爾以及猶豫不決從來不是自己的個性,秉持著個人信念、做不愧對於自己的決定,倘若真的發現這個選擇不如當初所預期的美好或正確,那麼也只能自己收拾殘局。
因此,在親手手刃伊太刀時,佐助並沒有太多的情感波動,也沒有一絲猶疑;一直到之後某個安靜地聽不見星星閃爍的夜裡,一股深沉的悲愴才從心中緩緩滋生,自胸口蔓延至喉間。
他有多麼敬愛自己的哥哥,就有多麼痛恨他,同時也無比思念。
因此,對於自己逐漸喪失寫輪眼此一現象,佐助總覺得這是一種懲罰或是代價。然而就算時光倒轉,再一次回到那時的年幼,這份決定也不會有所改變。
那麼,也就只能說這是種必然吧。不論是現在的局面,或是中間的諸多過程。
在五代目終於放棄治療佐助的眼睛時,佐助曾一度認為自己將喪失繼續留存在木葉的理由;但不曉得是否有人從中出力,或者是治療無效的消息尚未傳播出去,總之,佐助就這麼不知不覺地再度在木葉安頓下來,沒有受到任何責難或阻撓。除了空曠的宇智波宅邸(基本上佐助回來後也就只待了那麼一晚)之外,能夠找尋到佐助的地方,除了卡卡西的公寓之外也沒有其他可能;彷彿這中間四年的時間完全不存在,與當時年僅十三歲的自己一樣。
但是,一切早就都不同了。佐助有些哀傷地這麼想,同時聽見大門被開啟的聲音。
是卡卡西回來了。
窸窸窣窣的是袋子的聲響,大概是回來的途中去買東西了吧。沒有食物的香味,因此猜想著可能是食材一類的東西;前陣子卡卡西被佐助嘲笑冰箱裡冰的東西根本就是中年大叔的組合(這評論讓正值壯年的卡卡西呆滯了好一會兒),從那之後每隔幾天卡卡西就會自動自發地張羅三餐的食材,偶爾佐助會跟去一起挑選,但大多時候都是待在家裡等卡卡西回來。
不曉得今天卡卡西買了什麼回來,如果又有納豆的話下星期的早餐卡卡西都別想吃烤魚了;佐助胡亂地想,而卡卡西像是沒發現佐助已經醒了,走近沙發的腳步聲停頓在卡卡西的手輕撫佐助頭髮的動作。
寂靜持續了片刻,半晌後卡卡西帶著述說夢想的語氣這麼說:「如果有一間小平房,後面有一片森林,房子的旁邊還有一小塊園圃可以種花種草,大門前的郵筒可以寫上旗木和宇智波的姓氏,佐助你說好不好?屋子不會太大,三房一廳,廚房也會比現在寬敞的多……」
「吶、佐助。」卡卡西未竟的話語最後收尾在自己的名字,熟悉的語調、每個音節都清楚地傳進佐助的耳朵中。
「嘛,就這麼睡著會感冒的。」沉默片刻後,卡卡西喃喃自語道,過沒多久佐助就感覺到毯子的觸感襲上四肢,而卡卡西的腳步聲再次緩緩離去。
夕陽已經完全落入山頭,該是亮起室內燈的時刻。但卡卡西只打開了廚房那邊的電燈,另一頭的客廳則壟罩著朦朧的暗紫色。
在昏暗之中佐助依舊沒有張開眼,即使此刻的他心中有股哭泣的衝動──他想卡卡西一定有發現到自己是醒著的。畢竟他可是卡卡西。
*
兩個月之後,卡卡西與佐助搬離了原本的公寓,住進一間位於村子邊緣地區的小平房。這個高度僅有五米、附帶可當倉庫使用的小閣樓、有前庭後院的屋子原本是卡卡西友人的住所,但那位朋友似乎決定離開木葉過旅行家的生活,因此將房子以相當優惠的價格頂讓給卡卡西,說是『房子沒有人住也是會壞的。』
從知道這個消息到搬進『新家』的時間只有短短一週,光是打包和打掃就耗盡佐助所有心力;卡卡西當然也沒閒著,但物品數量與種類之龐大與繁雜真不是常人可以想像。不曉得卡卡西究竟是怎麼將這麼多東西堆積在房間裡頭,書房內的卷軸和文件夾佐助又覺得不適合由自己來整理(但那偏偏是數量最多的東西),因此光是打包家當就花費相當長一段時間。
搬進新家的過程倒是順利的多,有眾多忍犬幫忙,搬運箱子以及打掃新環境相較之下省力許多;大多數的家具都還不到汰換的程度,因此除了增添幾個櫃子放日常雜物之外,其餘都照舊擺放在佐助記憶中相對應的位置。比如說,大衣架的旁邊是鞋櫃,碗櫥的對面是飲水機,從臥室一走出來就可以看見沙發……
屋內的擺設卡卡西並沒有太多意見,也任由佐助與忍犬在屋內忙碌,自己一個人倒是將屋子前後的空地雜草都拔了個乾淨。後院的土壤經過翻鬆後很適合種植簡單的蔬菜,或者架個支架就能種佐助最喜歡的番茄;屋前的小片空地可以整理成花圃,不管是要種山百合或是野薑花都可以──
當卡卡西還沉浸在漫漫妄想之際,身後傳來佐助的喊叫聲,原來是整理到一個段落,做了一點食物要卡卡西進去休息一會兒。轉過身看向站在門邊的昔日學生,卡卡西突然間有種『這就是永恆』的念頭。
綠樹、白雲、無邊無際的蒼穹,以及守候的微笑。
葉子飄落的速度,是季節嬗遞的腳步。
又一片葉子悄悄地泛黃了,於是就嗅見、歲月踏過留下的氣息。
我們都在找尋、一個不必言喻的歸處。
2013.0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