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の日 (HQ!!鎌二)
→CWT39突發本公開
→19歲的社會人鎌先與18歲的高三生二口
→→鎌二日快樂。:.゚ヽ(*´∀`)ノ゚.:。
凌晨三點鐘。
重重夜色覆蓋整座城市,悄然無聲地滲透了房屋所圍繞的街道,以及街道交會的每個路口。除了幾隻未眠的野貓與零星車輛穿梭在柏油路上以外,不見其他騷動。街燈靜謐地照亮道路的軌跡,同時也使夜色更加漆黑如墨,彷彿只要手中握有一點光亮,就能擾亂整片寂靜的夜晚。
鎌先平常睡覺時總習慣關閉所有光源,原因無他,只是從小就習慣了熄燈而眠;但今晚,六坪的小房間內卻點燃了鵝黃色的夜燈,隱約照出單人床上的兩個人影。
對兩個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男生來說,一張單人床的空間當然過於狹小,因此鎌先不得不與二口四肢交疊、以擁抱的姿勢一同蜷曲在被褥裡頭。鵝黃色的夜燈是二口的堅持,對此妥協的鎌先起初無法習慣房內的光線,便把臉埋進二口的肩窩與被子之間以遮擋燈光──即使後來鎌先習慣了夜燈,也沒有改變這個舉動。
夜深,人正酣眠。被褥下的肌膚相親,兩人份的體溫互相交疊,比起穿著保暖衣物更顯溫暖。夜雨突至,雨水砸在屋簷上的聲響帶著節奏,從寧靜逐漸轉為嘈雜;二口只是翻過身,咕噥幾聲,並沒有被擾醒。
雨勢很快就停歇了,夜晚再次恢復靜謐。睡眠中的鎌先雙手一收便縮小兩人之間的空隙,動作引起的摩擦使二口發出幾聲輕囈,柔軟的髮觸碰到鎌先的鼻樑。
他們的雙腿不再交纏,取而代之的是更緊密的接觸。
五點半,清晨。
在睡夢中聽見鬧鐘聲響的二口猛然睜開雙眼,下意識往枕頭旁邊找尋設置鬧鐘時間的手機,撲空後才發現眼前屋內景色並非自己的房間,縈繞於腦中的叮鈴聲此刻才終結在睡夢之中。
背後傳來幾聲嘟噥,一陣騷動讓貼近的肌膚相互摩擦,二口這時才真正回過神來,回想起自己昨天放學後便趕忙搭車來到鎌先居處的事情。還真是好久沒有被衝動如此驅使了啊,二口心想。
睡在外側的二口抬頭往床旁的牆上一覷,圓形的時鐘顯示著此刻的時間還不到六點,是平時晨練日起床的時間。思及此,令二口的胸口有些發悶,長時間下來養成的習慣果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即使是在引退兩、三個月以後的現在,身體依舊沒有忘記曾經日復一日的作息。
不論最後的結果如何,約定是否有達成,身為一個隊伍的前輩,最終都還是會離開球場。鎌先如此,如今的自己亦同。
二口轉過身,將臉埋進鎌先的胸膛,閉上眼睛,任憑朦朧睡意淹沒意識。
八點鐘,日光微亮的早晨。
背脊的冰涼讓鎌先自睡眠中轉醒,先是慣性舉起手爬梳後腦的髮,爾後才注意到被子被床上的另一人捲走大半,罪魁禍首睡得正香。
凝視二口的睡臉片刻,最後鎌先還是忍不住伸手抹去對方嘴角的口水,待收回手才想到忘記拍照作為嘲笑的依據──也罷,反正機會多的是。鎌先如此想,自床的另一端起身,寬鬆的長睡褲掛在腰間,結實胸膛與手臂裸露在早晨的空氣中,光線安靜地描繪肩膀與腹部的肌理紋路,留下分界不明的淺淺陰影。
「哇,都這個時間啦……」瞥見牆上時鐘的鎌先詫異低語,睡了一夜的金髮蓬鬆凌亂,毫無平時充滿幹勁與動力的氣勢。幸好今天是個不必值班的週六,那麼不管睡到幾點才醒都無所謂──抱持著這樣的心態,鎌先在離開房間前走到床的另一側,彎下腰揉亂了二口棕色的髮絲。鎌先並無叫醒二口之意,只是看著對方不管怎樣都睡不亂的頭髮,忽然興起想要作怪的念頭,但結果只是屢戰屢敗。
然而,即使是這樣的舉動也沒有擾醒二口,看來昨晚確實讓二口累壞了。
鎌先隨手抓了一件上衣套上,走到房間的另一端,檢視冰箱裡除了啤酒之外還有什麼──幸好還有半打雞蛋與起司片可以拿來做早餐,也還有一瓶剛開沒多久的豆漿。將這些東西從冰箱裡拿出,同時也打開爐火先預熱鍋子,鎌先熟練地將一旁的吐司丟進冰箱旁的烤箱裡,並且拿出兩個盤子在旁邊預備。
不諳廚藝的鎌先對於做早餐這件事情還是稍有心得,雖然握著雞蛋的手緊張得過度僵硬,但仍然順利地在鍋子裡打下兩顆漂亮的蛋;只不過不小心連在一起,變成了雙心蛋。鎌先見狀苦惱地歪歪嘴,思考三秒鐘後選擇再拿起一顆蛋,待前一份「雙蛋」煎好後又打了一顆蛋。這次,鎌先在雞蛋上面丟了一片起司片。
烤箱發出叮咚聲,於是鎌先便將烤好的吐司分別放在兩個盤子裡,再將剛煎好的蛋放在吐司旁邊,最後拿起番茄醬畫了幾下,早餐就完成了。把盤子端到矮桌上,再把豆漿與杯子也放到旁邊,看起來雖然簡單但萬無一失──鎌先心裡這麼想,望了望時鐘又走回床邊,伸手搖晃還在睡夢中的二口。
「喂,二口,起床了。喂。」
「──啊……?唔、嗯……」
「好了啦,你有這麼難醒嗎?我起來之後你就醒了吧。早餐弄好了,趁熱趕快起來吃。」
「醒是醒了,但不想起來……我聞到早餐的味道了……」
「是腰太痠沒辦法起來嗎?嘖嘖,剛退役沒多久的主將體力退化得這麼快唷──」
鎌先話音尚未落下,就被迎面而來的枕頭砸中臉部正面,枕頭滑下後看見的是近距離特寫的二口面容。
「某位學長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才要擔心你的肩膀還支撐得住嗎?覺得勉強就不要在浴室裡又來一次,省得我還要扛你回床上。」
「呿,你可以現在試看看是誰扛誰啊。」
「好說、好說。」
二口吐了吐舌頭,結果被鎌先抓住、惡作劇地一個深吻,手掌不安分地沿著二口的背脊而下──二口急忙推開鎌先,氣急敗壞地跳離床鋪,抓了衣服就往浴室走去。
「髒鬼!我還沒刷牙!」
「是誰沒刷牙誰比較髒啊?」鎌先撐著身體站在浴室門口,「都說我不介意了,而且不覺得在意這個很小家子氣嗎?」
「要你管,我愛乾淨不行嗎!」二口一邊咬著牙刷一邊回嘴,還伸出腳把鎌先踢離浴室門口。
片刻後,盥洗完畢的二口走出浴室,在矮桌前盤腿坐下,早一步就座的鎌先已經倒了豆漿正在喝。二口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餐盤,又看了看鎌先盤子裡的食物,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為什麼你有兩顆荷包蛋?」
「我想吃兩顆不行嗎。而且你多一片起司,這樣差不多吧。」
「少來,你本來就不吃起司啊。」
「啊你很吵欸,我就不小心兩個荷包蛋煎成同一個了嘛!起司片那種鹹死人的東西到底哪裡好吃啊?」
「哪有,明明就是甜的!還有,你畫的那個是笑臉嗎?噗哈哈……」
「……二口你小心點,你現在可刷好牙了。」
「哼哼、剛才是誰說不介意來著?」
九點半,陽光露臉的晴天。
「喲,出太陽了,真適合大掃除啊。」
「……你還真好意思說這句話。」
挽起袖子的二口將一包垃圾打包好放在門旁,轉身看向站在窗前的鎌先,語氣甚是不滿。約五坪大小的房間內堆滿了許多待整理的物品,由鎌先分類成要留下或者丟棄的東西,再由二口將準備丟棄的物品分成不同的回收項目。
「沒想到我大老遠跑來這就是來替鎌先靖志先生打掃的啊?」二口把另外一個垃圾袋打上死結、提在手上,頗有扔向鎌先的氣勢。「你怎麼可以累積這麼多不需要的東西啊?而且離過年也還有一段時間,幹什麼挑今天大掃除?」
「平常上班太忙了嘛,每天幾乎都要加班,回家連吃飯都懶了,也抽不出時間來整理東西。下個月公司說要讓我轉到業務部門,大概只有更忙碌不會更輕鬆……才想說趁著今天有時間先整理一下。」鎌先忙著把清空的櫃子拉出來擦乾淨,沒注意到二口的眼神閃過一抹微光。
「業務不就要一直在外面跑?」
「哈,我現在也是成天跑外面啊,只是跑工地跟跑辦公室的差異而已。其實我比較喜歡去工地,要我跟客戶談生意還真沒把握能談成。」
「確實是有點難想像講話不客氣的你突然圓滑變通的樣子。話說回來,這堆資料都還要嗎?那我先放回去櫃子裡……」
二口話說到一半,從紙堆中冒出的幾張相片截斷了未竟的話語,鎌先見狀也放下手頭上的工作,走到二口身旁。從紙堆裡發現的幾張照片主角都是二口,根據照片的背景來判斷,應該是文化祭中被拍攝的照片。
「啊、這個,」
「這是今年文化季的照片吧?」二口仔細端詳後這麼說,看向鎌先的眼神裡多了一些困惑跟質問神情,「為什麼你會有這些照片?誰給你的?」
「唔、嗯、我拜託了一下作並……」
「你說什麼!」
「喂、等等!你真要揉的話下面的資料給你揉,不要揉照片啊!」
「誰叫你把照片跟工作資料放在一起啊!」
「就工作到一半拿出來看,忘記放回去了啊!」
「你!」
此時鎌先才注意到,二口雙頰通紅地瞪圓了雙眼,看似憤怒實是羞赧,嘴巴張開半晌才發出聲音。
「快去把櫃子放好啦!我要把東西歸位了!」
「哦。」鎌先應聲,不動聲色地接過二口手上的資料與照片,趁著二口移開目光之際,迅速將照片塞到褲子的後袋。
清理出三大袋垃圾(普通、紙類回收與其他回收)之後,房間內的空間頓時感覺寬敞許多。把洗衣機剛洗好的床單晾在小陽台上面的架子,瞬間房間裡的光線就暗了許多。從陽台走進房間的鎌先聳了聳肩,對著剛淋浴完出來的二口說話。
「外面還是有點冷,等等出門記得多穿一件。」
「好。肥皂我用完了,你還有新的嗎?」
「沒了,等等記得也要買。我的清單在哪裡?」
「這裡、這裡。」二口指向門邊的小木板,上面黏著一張待買清單。
「嗯,上面已經有寫了,OK。」鎌先檢視著清單,確認無誤後穿上外套準備要出門,手往置衣架上方一抓,沒想到卻落空。
「欸?我的帽子──」
「怎麼了?還不出去嗎?」
「我找不到我的帽子……等等,二口,你頭上那個不是我的帽子嗎!」
「啊?這是我的吧!」二口將毛帽往下拉,蓋住了兩邊的耳朵。「上次戴過來結果就忘在這邊了。你的是另外一頂毛線帽吧,在那邊啊。」
鎌先順著二口的手勢看去,在架子的另一端掛著一頂毛線球毛帽。鎌先拿下那頂帽子,卻怎麼想都不對。
「這兩頂帽子是我們去年冬天一起去買的吧。」
「姆,對。怎樣了?」
「當時是說毛線球帽子是你的吧!我怎麼可能戴毛球帽啊!而且我之前只戴過你頭上那頂,還可以充當圍巾,方便得很──」
「那時說要買毛球帽的可是你欸!不管,我帽子都戴了,別想要我拿下來。」
「……行,大不了我不戴帽子。」
「外面很冷可是你說的,又被風吹到偏頭痛可別怪我。」
二口輕描淡寫地說完就穿上鞋子走到門外,約莫五分鐘過後,戴著米白色毛帽的鎌先才走出來關上門。蓬鬆的毛線球隨著鎌先的動作在空中擺動,巨大的反差讓二口笑彎了腰,而鎌先只是雙手插口袋、什麼話也沒講就往外走。
「哈哈哈、鎌先你等一下啊,噗、哈哈真的太好笑……」
「夠了別再笑了!再笑帽子就換過來!」
「我才不要──咧──」
日光明媚,正午時分。
兩個人搭上電車到達城市的另一頭,迎面而來的冷冽寒風讓甫出車站的兩人縮了縮脖子,並往對方身影靠近,彼此的距離更拉近了一些。鎌先率先邁開步伐,兩人先是走進不遠處的書店短暫歇息,花費了一段時間討論──實際上更像是爭吵──中午午餐的地點,隨後便離開書店,前往一條街距離以外的連鎖家庭式餐廳。
「怎麼感覺每次都吃這一間啊?」剛入座沒多久的二口一邊翻著菜單一邊這麼說,正值用餐時間的餐廳內人聲鼎沸,鎌先必須微微傾身才聽得見二口說話的內容。
「剛剛我提議的燒肉店你說不要,這附近也沒啥好吃的,也只能來這邊了吧。」
「拜託,有誰大白天去喝啤酒吃燒肉啊?還是這是上班族的頹廢樂趣之一?」
「吃燒肉又不一定要喝酒。」
「鎌先你會不喝嗎?」二口將視線從菜單挪至對面的鎌先臉上,果不其然看見鎌先一臉「被料中」的尷尬笑臉,冷哼了一聲。「用膝蓋想都知道,怎麼可能不會喝~」
「嘖,當過隊長的人都這麼囉嗦嗎?你簡直跟我媽差不多了。」
「誰是你媽!」二口揚聲反駁,隨即意識到自己音量過高,幸好四周人聲嘈雜,並沒有引來側目。
看著二口悻悻然的神情,鎌先僅是挑眉,在低頭瀏覽菜單的同時開口:「別點甜點,等等去別的地方吃。」
「唔?」
「這附近上星期新開了一間西點麵包店,水果塔蠻好吃的。」
「哦~鎌先學長要請客的意思了?」二口壞心眼地問,沒想到鎌先卻是無謂地聳肩,向附近的服務生招手示意準備點餐。
「沒什麼不行的啊,但這頓就要麻煩好學弟了。」
「……當我什麼都沒說。」
二口賭氣似地把菜單推給鎌先,抓起一旁的檸檬水就往嘴邊湊,三分鐘過後鎌先向服務生點完了兩人的菜,單手撐臉看著二口生悶氣。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默橫在兩人之間,但這場僵局不到一分鐘便瓦解在二口的問句之下。
「你點了什麼?」
「特大份的親子丼和炸雞組合套餐,還有什錦炒麵跟炸天婦羅。」
「我要吃麵。」
「行。」
二口看著答應得毫無遲疑的鎌先替自己加水杯的水,短暫停頓後又開口:「等等,我還是比較想吃飯。」
本以為此舉會激怒鎌先的二口,卻沒想到對方一點也不生氣,臉上反而是得逞的笑容。
「那本來就是點給你的。你原本就想吃親子丼吧,剛剛不是盯著菜單上的特寫很久嗎?」
沒料到鎌先觀察入微的二口霎時語塞,只能皺皺鼻子胡亂應對,隨口說起球隊的近況,成功將話題轉移至高中的學弟們身上。昔日的隊伍加入了新的成員,一次次的練習與比賽都將新的組合磨合的更密實,就像曾經的舊隊伍一樣──而如今,曾經的新組合已不再,新生的力量成長茁壯,扮演起引導下一個組合的角色。
餐點在兩人交談中上桌,談論的話題從隊伍的資訊更新轉為共有的記憶、曾經同樣穿著伊達工業隊服的學長們目前的情況,最後叨叨絮絮地,話題又繞回彼此的生活。
「前陣子才剛結束模擬考吧,評等如何?」
「還過得去囉,跟目標學校的落點差不多。我媽一直叫我去補習,但我沒辦法習慣補習班的那種氣氛,可能過陣子再看看有沒有需要吧。」
「我們學校畢業後選擇就業的學生比較多,所以應考的相關資料可能沒那麼充足,你有需要的話可以問問茂庭,雖然他念的類別跟你想考的不太一樣。」
「嗯,我知道,前陣子有跟學長聯絡,他說有些資料可以給我。」
「等下次大家都聚在一起應該是過年吧,時間過得真快──」
「你這感嘆真像老頭子。」
「嘖,那老頭子自己去吃點心好了。」
並肩離開餐廳的兩人走在街道上,原本呼嘯的風已經停歇,於是陽光便有足夠的時間烘暖冰冷的面頰與指節。兩人邊談天邊前往西點店,走在前頭的鎌先看見下個路口的行人號誌正巧由紅轉綠,便大步邁開雙腿,沒想到才剛跨出步伐,來自身側的一股拉力就迫使鎌先停下腳步。
鎌先回頭一看,卻見二口仰著頭遠眺天際。順著二口的目光看去,淺藍色的空中浮現一道清晰的飛機雲,劃破了無雲的天際。
「鎌先你看,有飛機雲!」二口緊拉住鎌先的衣袖,目不轉睛看著天空。「我第一次看到這麼清楚又這麼完整的!而且好近!」
「看你這麼喜歡飛機,當初應該去念機械科啊,怎麼跑來建築科。」
「咦,我沒說過嗎?因為那時候志願不小心填反了。」
「……你沒說過。也太蠢了吧!」
「真難得我也認同你的想法,是蠻蠢的沒錯……不過後來遇見還不錯的同科學長,也就扯平啦。」
「還真不曉得你這麼會講話呢。」
號誌轉紅,又再次轉綠。兩人絮語,這次並肩橫越了藍天下的路口。
傍晚五點鐘,不見夕陽的黃昏。
手中提著大包小包的鎌先艱難地掏出鑰匙打開房門,跟在後面進屋的二口手上同樣拿著許多東西,兩人一進房間便把提袋放在矮桌與旁邊的地板上,抒出一大口氣。二口在矮桌旁盤腿坐下,鎌先則是按下電燈開關後拉上屋內的窗簾,最後坐在二口面前,中間隔著一堆裝滿東西的袋子。
「你也未免買太多東西了吧……」
二口的語氣聽來有些疲憊,但不管是誰,逛了兩個小時的賣場,又提著兩大袋物品走了半小時的路,都會有些吃不消的吧。多提了一個袋子的鎌先看起來也是稍嫌狼狽,這讓二口內心莫名的不安消退不少。
「你也拿了不少東西吧,那兩袋裡面的東西都不在清單上啊。」
「什麼!還不都是你說晚上要煮火鍋!你看你冰箱裡面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煮火鍋嗎!」
「有啊,雞蛋。」
「……」二口一時氣結找不到能夠回應的話語,索性別開眼,以大字形的姿勢往後倒在地上。「好啊,那你今天就吃雞蛋鍋好了,海帶高麗菜香菇蝦子魚丸跟豬肉片都不要放到你的鍋子裡。」
「不是只有一個鍋子嗎?」
「我現在就出門再買一個砂鍋。」
儘管兩個人嘴上誰也不讓誰,但實際上卻是各自攤在一旁,片刻後才動作緩慢地將袋中的物品各自歸位。當窗外的光線只剩下霓虹燈光時,鎌先與二口也終於將全部的東西整理完畢,並著手準備晚餐。
兩個人窩在料理空間並不大的料理台,即使小心翼翼也不免互相干擾,因此二口乾脆地將所有的材料清洗作業交給鎌先,自己則來回於料理台與矮桌之間。先是將電磁爐擺好,鍋子裝水之後蓋上鍋蓋並開火,待水滾後將火轉小,放入高麗菜和玉米、蘿蔔,再依序放入香菇、魚丸、火鍋料等各種食材,等湯再一次滾了便放進兩球冬粉與滿滿兩大盤的肉片,接著──
「這個我來!」
鎌先從二口手中拿起雞蛋,熟練地將兩顆雞蛋打在鍋裡,不斷冒起的熱氣和滾動的鍋料將透明的蛋液包圍。待兩人備好碗筷坐在桌前時,兩顆蛋已是蛋黃半熟。
「火鍋果然不能沒有蛋啊。」
「也不能沒有肉片!」二口眼明手快地將剛煮熟的肉片夾起,沾了點蒜末醬油就往嘴裡送。「真幸運搶到兩盒特價豬肉片,可以大吃特吃!果然冬天就是要吃火鍋!」
「而且煮起來也簡單,東西都丟進去就對了。」
「你根本就是因為這點才決定要煮火鍋的吧?在外面吃也行啊,沒必要回來煮。」
「唔,大概是因為兩個人一起去超市吧?平常經過生鮮區都沒啥想法,但今天就突然覺得來煮個東西好像也不錯──不覺得這樣很好嗎?」
「蛤?」
「一起買東西、一起煮飯、一起吃飯,如果再有個暖桌就更完美了。」
「……為什麼聽起來很像是老夫老……」
「啊?你說什麼?太小聲了沒聽見。」鎌先放下手中的飯碗,側身靠近了二口,想聽清楚對方說的話。
「沒、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一個人用暖桌好像太奢侈了點!」
「那兩個人用不就得了。欸,我說你倒是別猛喝湯啊,這樣鍋子裡都沒湯了!吃菜!吃蘿蔔!」
「憑什麼青菜都我吃,你都吃肉!我就想喝湯不行嗎!」選擇性忽略鎌先對於暖桌話題的回應,二口又裝了半碗冬粉跟湯,不一會兒就稀哩呼嚕吞下肚。
「嘖,隨便你。」鎌先抽了張衛生紙遞給二口,「說到暖桌,以前我小時候家裡有一個,後來好像某年的大掃除扔了,就沒有再買過。」
「我家也有一個,到現在每年冬天都還會拿出來用耶。特別是過年的時候,除夕夜都要在暖桌邊聽鐘聲。」
「對、對,以前我家也會這樣。啊~今年過年應該會回去吧,買個新暖桌也不錯。總覺得冬天看到暖桌就有回家的感覺。」
「我也這麼覺得。」難得表示贊同的二口點點頭,下一秒卻突然瞪大雙眼看著鎌先,訝異地說:「那你剛剛說兩個人用的意思是……」
「嗯?」嘴巴正嚼著食物的鎌先發出疑惑的聲音,卻見二口放下手中的碗筷,一副吃飽了的模樣。「鍋子裡還有東西耶,不吃了?」
「不了,我吃飽了,剩下的給你吧,我要先去洗澡。」
「喂,這剩得也太多了吧,就算不吃了也要幫忙收拾啊!」
「到底是誰住這房間啊?當然是主人收拾囉!哪天我也住進來我再收拾。」
二口倉促地做了個鬼臉,抓起換洗衣物走進浴室的背影卻顯得有些狼狽;鎌先見狀一頭霧水,大概還沒有察覺二口的心虛之處吧。
入夜,九點鐘。
剛洗好澡的鎌先從熱氣氤氳的浴室裡走出來,金色的濕髮服貼在額頭與耳廓上──應該找個時間去把頭髮染回來,特別是調到新部門之前,鎌先心想──還來不及擦乾滴著水的頭髮,就發現二口靠著床坐在地上,面對亮著的電視螢幕睡著了。
電視機畫面定格在影集的開場,大概是二口為了等鎌先,先把光碟放進播放器裡,卻不小心打起盹來。原本兩人打算今晚把影集的前半部分消化完畢,儘管時間還早,但鎌先看著二口的睡顏,卻也不想硬把對方挖醒來看電視。畢竟娛樂消遣的事情在悠閒的時候做才讓人放鬆,如果要勉強去做,還不如不做。
鎌先一手擦著頭髮,另一隻手則把電視跟光碟播放器關閉,將夜燈的開關打開以後才走到床邊蹲下,伸手試圖將對方拉到床上。不料原本睡得安穩的二口因為鎌先的動作而下意識拉扯,此番毫無預期的動作使得鎌先一個踉蹌便跌在床上,連帶著二口也隨著鎌先摔倒。
這樣大的動作就算是熟睡的人也會醒來,二口當然沒有例外。徐徐張開雙眼的二口一眼就看到鎌先近距離的面孔,下一秒才察覺到對方臉上猙獰的表情,而自己的手也被壓在鎌先身下。
「你洗澡好了?我剛剛睡著了嗎?」
「對,我才剛關好電視……剛剛撞到頭了,啊嘶……」
「發生啥事了?怎麼撞到頭的啊?我看看。」二口伸手摸向鎌先的頭,濕潤的觸感讓二口皺了皺眉。「還沒吹頭髮?」
「是還來不及吹。總之這一切一言難盡……唔,好像有比較好了,應該沒事。」鎌先抓起二口原本摸著自己頭髮的手掌,雙手於兩人之間相握。「既然都醒了,要起來看影集嗎?」
「明天再看吧。」二口聞言打了個呵欠,往鎌先的身體靠近幾分。剛從浴室出來不久的鎌先身上還有著殘餘的熱氣,不知不覺中兩人相互抵著頭,微微濕潤的髮絲散發著同樣的洗髮精味道。
鎌先忍不住吻上二口的額頭,並沿著鼻樑與顴骨一路向下,二口微啟的雙脣好似邀約。幾番觸碰後,鎌先將舌探入二口口中,一一細數並描繪貝齒的模樣。而二口也不甘示弱,亦將舌滑入鎌先口中,一反原本的被動而與鎌先在彼此口中較勁起來。
氣息的交換讓二口感到一陣暈眩,彷彿身體也染上了同樣的熱度,越是靠近便越是感到灼熱。二口抬頭對上鎌先的雙眼,看見溫潤的流光,不知道自己在鎌先眼中看見的光亮究竟是窗外燈火的反射,抑或是房內夜燈的光芒。
終於分開雙脣的兩人互相靠著額頭喘息,在近乎失焦的距離裡,不知是誰先笑了起來。鎌先揉了揉二口的頭髮,語氣聽來有些無可奈何。
「只會說我,你不是也沒吹乾頭髮嗎?」
二口閉目,笑而不語。
夜幕低垂,而他們還擁有許多明日。
published on 2015.02.28
posted on 2017.01.06
posted on 2017.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