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練習30題 (排球 鎌二)
- 題目源自戀愛三十題。
- 為300字限定練習。
- 時間軸不一,未來捏造有,請斟酌閱讀。
【01. 初次拜訪】
二口對鎌先的第一印象並不算好。當他弄懂這個坐在社辦內、翹著二郎腿一臉失業中年大叔模樣的人,並非排球社的監督而是學長後,瞬間就想把手中的入社申請表收進書包裡。
但他沒來得及這麼做,與自己穿著同樣制服的「大叔」就傾身抽走了申請表,掃視紙張後發出嘖嘖聲。
「喂!你是社長嗎!」
「就算我不是,好歹也是你的學長,說話客氣點。國中三年都是主攻手?不錯嘛……」
「嘖,我反悔了,申請表還我。」
「不行,我收下了。二口──堅治,對吧?那邊的櫃子就給你用了,放學後體育館練習見。」
隨著預備鈴響,鎌先離開了社辦,二口有些心情複雜地看著對方剛才坐著的位置,後方櫃子名條上寫著「鎌先靖志」,而隔壁櫃則黏著自己方才握在手中的申請表。
【02. 冰箱上的留言】
──採買:豆腐,魚,蒜頭。
──不要再買啤酒了冰箱已經放不下了!!放不下!
──我買了李子,放在最下層。
──生鮮室裡有下酒菜。啤酒喝完才能買!要喝完!
「鎌先靖志你到底有沒有看到留言啊!」
「蛤?什麼?哪邊?」
「冰箱上的!我都說我買了李子你還買水果!而且我明明說啤酒要喝完才能買!而且你都去了超市不能順便買一下豆腐嗎!」
「我沒注意到啦,你幹嘛那麼生氣啊!」
「都貼了三、四天了!你到底開冰箱前有沒有看一下啊!」
「好、好,我以後都會看,這樣行了吧?」
「不用了!以後我不寫了!王八蛋!」
後來鎌先在垃圾桶裡,找到黏在一起並且揉成一團的各色便條紙,其中一張上面的內容讓他愣了愣。
──我做了便當讓你明天中午帶,要記得拿。
【03. 成對的咖啡杯】
「聽說搬家要送禮物祝賀喬遷,一時之間想不太到要買些什麼,所以……」
「欸、學長太客氣了。」二口接過茂庭遞過來的紙袋,面對昔日的隊長,態度比起從前多了一些尊敬。「直接拿給鎌先不是比較方便嗎?」
「哈,他一定會嫌我多禮而不收的。給你也是一樣,就收下吧。」
「那就謝謝學長了。」
茂庭看著二口打開紙袋,一邊說:「之前聽鎌先在說,好像你們有缺咖啡杯?我覺得這組還蠻漂亮的,應該很適合你們用吧。」
「唔,但是我們沒有喝咖啡的習慣……」
「咦?你也沒有嗎?」
「沒有啊……」
二口看著翠綠交織著嫩黃色彩的杯身,模糊間憶起前段日子嘮叨著「聽說咖啡可以幫助戒酒呢某酒鬼要不要來試試看」的事情,而後在茂庭一臉困惑的神情下赧紅了雙頰。
【04. 購物】
「咖啡豆的種類怎麼這麼多啊……一般常喝到的是義式?還是藍山?」
「乾脆買即溶的算了。」
「要買即溶倒不如去買可可!用一般的馬克杯就可以泡啦,哪還需要咖啡杯啊?」
「聽起來不錯欸,好久沒喝可可了,我剛剛看到有在特價。」
「真的嗎?早上喝可可最棒了,不然就買一包吧。」
「順便買脆餅,這樣點心也有著落了。」
「但我比較想買QQ軟糖,水果口味的。」
「……那已經跟可可沒有關係了吧。」
兩個身高一米八的大男孩站在琳瑯滿目的咖啡櫃前,不到五分鐘後就完全遺忘原本來超市的目的。
【05. 穿用對方的東西】
「二口!你不是今天早上八點有一科期中考嗎!」
「靠靠靠我忘了我以為是九點!完蛋了啊啊啊啊啊早餐我不吃了鎌先你幫我處理!已經二修那科了我不想三修啊!」
「誰叫你昨天通宵抱佛腳──」
鎌先的語尾未歇,二口的身影已消失在玄關處。看著二口因為匆忙而一路留下的各種痕跡──衣物整團堆疊在被褥上,毫無章法的桌面與敞開的鞋櫃,被碰撞成一片混亂的兩人的鞋子……
「欸、這是他的夾腳拖?怎麼沒看見我的……下午會下雨啊,這樣我怎麼出門啊。」
老是被穿錯鞋子、如果也穿了對方鞋子卻會被生氣抱怨的鎌先,只得認命嘆了口氣,一邊收拾二口造成的混亂,一邊翻找起自己的襪子。
【06. 誤會】
「Trick or Treat!」
「什麼?」
原本正看著雜誌的鎌先一時沒反應過來,被二口手中的枴杖糖狠狠戳中額頭,齜牙咧嘴地低吼。
「萬聖節!你這提早步入中年的大叔,今天都沒人跟你討糖果嗎?果然是因為長相太恐怖了啊……」
「我知道今天是萬聖節好嗎,我剛剛在看雜誌,只是沒反應過來!幼稚的小鬼,還要討糖啊?」
「你說什麼、誰是小鬼──」
突然被拉近的距離讓二口噤了聲,被刻意啃咬的嘴唇在鎌先離開後有著麻辣的疼痛;待二口反應過來時鎌先又埋首在雜誌頁裡。
「喂!哪有人這樣的!既然不給糖就應該是我惡作劇啊!」
「哪裡沒給糖,還要更多的意思?貪心的小鬼。」
【07. 戀人的背影】
雖然從來沒有對誰說過,但二口非常喜歡鎌先打球的模樣,總是用盡全身力氣去執行每一個動作、充滿強勢氣魄的球風,讓二口非常仰慕。每一次比賽時,從發球線的後方看見網前的一號背影,都讓二口心中激起一股不能認輸的念頭。
明明兩個人都是同一個隊伍的成員,但不管是爭執或是唱反調都從沒少過──這一點到後來,兩個人的關係從同一個社團的成員、轉換為同一個家的成員時,也沒有改變過。
雖然從來沒有對誰說過,也不可能對任何人說,但二口一直認為,能與這樣的身影並肩而行,是件十分值得驕傲的事。
【08. 故地重遊】
「噯、要是我們分手了,好像會變得很恐怖。」
「幹嘛啊?」
鎌先有些錯愕地看著正在翻找衣物的二口,二口一反常態,並沒有立即出聲反駁,語調聽不出特別起伏。
「打工那邊的同事最近失戀,打算辭掉工作,因為前任男友以前都會來接她下班,她想避開所有曾經跟對方一起去過的地方,說是觸景生情。我是覺得有些誇張,但她說現在大家都這樣欸。」
「噢,所以?」
「所以我在想,要是我們分手也得這樣的話,我大概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了。」
二口的聲音消弭在短暫套住頭部的衣領間,鎌先看著換好衣服的二口,一句『笨蛋啊日本以外的地方到處都可以吧』梗在喉中,鎖眉沉默。
「幹嘛想得那麼複雜,這是我的專利。」
「喔,說的也是。」
【09. 拿手菜】
好不容易結束一整天的工作,走到家門前掏出鑰匙,才發現屋內傳來聲響,大概是二口先一步到家了。鎌先打開大門,在蹭下鞋子的同時鬆開領口的領帶,聞到勾起食慾的飯菜香味。
「我回來了。你做了什麼當晚餐?」
「走過來就看到了,還要問啊?挑食的話就吃完再回家啊。」
「我又沒有這個意思。嗚哇──馬鈴薯燉肉──」
「先洗手!洗手!」
「比起那個你應該要先說吧,『那個』。」
「嘖,『歡迎回來』。」
「哦,今天蠻乾脆的嘛,還有那個啊、那個──歡迎之吻──」
「不要得寸進尺了,鎌先靖志。」
【10. 搬家】
是日,天氣晴朗。微風吹散了陽光帶來的炎熱,但卻抹不平二口深深皺起的眉心。他盯著今早收到的通知單,一旁空白處佈滿密密麻麻的數字;那是二口稍早一邊翻看存摺、一邊計算所留下的痕跡。
電話聲響起,二口看了一眼來電,接起電話的聲音毫不遮掩此刻的情緒。
「喂。」
「欸,不是要去買鞋子嗎,我在車站等你二十分鐘了。」
「啊!抱歉!我忘了!你等我一下我馬上過去。」
「喂喂,你還好吧?」
「還好啦、啊不對,不太好……下一期房租要漲了,一口氣漲一萬實在吃不消……」
「啥啊,一萬!乾脆來跟我住算了!」
「……你說啥?」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二口聽見自己吞嚥口水的聲音。
「我說,我們兩個一起住算了,最近我也正考慮要搬家……一起住吧,二口。」
【11. 合影】
就跟一般擁有伴侶的人一樣,二口的皮夾內夾了一張照片。然而,與其要說是對方的照片或是兩人的合照,倒不如說那只是一張被胡亂拍下來的活動剪影。
畢竟兩個人都不太喜歡照相,對攝影留念也沒有特別堅持,也從來沒在任何時刻拍過合照。但即使如此,與鎌先交往多年的二口,還是保留了一張相片。
那是兩個人都還沒畢業的時候,鎌先三年級那年的排球縣民大會,活動結束後的某張照片的一角,有兩人並肩站在一起的背影。
但二口不知道的是,在鎌先皮夾的內側,也夾了同樣的照片。
【12. 紀念日】
每月十六號是鎌先和二口的甜點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是誰先開始的,在十六號這天,兩個人會一起去買點心,倘若是無法一起出門的日子,也會各自帶甜點回家。
這個月的十六號在週日,原本兩人要一起外出,但一早鎌先就接到公司的緊急電話,便趕忙去公司了。突然空閒下來的二口先將屋子打掃一遍,隨後去了趟超市。
當鎌先處理完公事已是黃昏時分,匆忙趕路,一踏入家門就聞到一股酸甜的味道。
「哦,你做了鬆餅!」
「對啊,雖然是用現成的果醬啦……我覺得蔓越莓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我們第一次一起買甜點就是蔓越莓鬆餅啊。」
「欸──真的假的──」
「但我覺得有點太酸了,二口主廚。」
「藉機索吻是性騷擾啊,這位客人。」
「哦?我以為是VIP待遇?」
【13. 被拒絕的要求】
雨勢來的突然,回家途中的鎌先完全沒有防備就被淋成了落湯雞,雖然知道於事無補,但鎌先還是以全力奔跑的速度衝回公寓,在走進樓梯間的當下感覺到身體一股冰冷──擺脫雨水的沖刷,才真正感受到雨水的溫度。
鎌先不假思索地掏出鑰匙、開門進屋,沒兩三下就將身上濕透的衣物盡數脫下,裸身走至浴室門外時,才發現門把轉不開。
而門後似乎傳來水流的聲音。嘩啦嘩啦。
「二口?你在裡面嗎?」
「鎌先?我剛被雨全身淋濕了,在沖澡。你要用浴室嗎?」
「我也跟你一樣,渾身濕透了!讓我進去洗澡,我快冷死了。」
「我快好了你再等一下啦,五分鐘。」
「……一起洗又不會怎樣!我衣服都脫光了快讓我進去!」
「……你都這麼說了,我有可能讓你進來嗎,混蛋!」
【14. 旅行】
「換洗衣物、塑膠袋、充電器、面紙……欸,二口,來整理一下東西啦!」
「啥?幹嘛要整理東西?」
「明天就要出去玩了啊,前幾天說的那個溫泉旅遊!」
「哦,帶錢包出門就好啦,剛好也要買新的衣服了。」
「你很浪費欸!之前都這樣說,結果買了一堆名產衣,還不是都沒穿!」
「好啦好啦,鎌先你很囉唆欸──」
「那你就自己整理啊,內褲呢,我怎麼沒看見?」
「喔,我上個月改地方放了,放在你的內褲旁邊。」
「……啥?」
二口看向一臉呆滯的鎌先,發現對方手上拿著的正是自己的內褲。
「你手上那件就我的啊。」
「靠……你不早點說!這件我前天穿的!」
「啥!王八蛋!穿之前不會先看一下嗎!」
「誰叫你沒先說啊!做到只想睡覺還要洗澡當然抓了就穿啊!」
【15. 牽手】
夜幕低垂,習慣睡前熄燈不留光線的兩人已做好就寢的準備,先一步躺上床的二口鑽進被窩裡閉上雙眼,鎌先見狀則改變了自己行走的方向,先至電燈開關處按下開關,隨後摸黑走到床邊。
鎌先摸索著床鋪與枕頭的相對位置,右腳剛跨進被窩裡,就被二口伸出的手攀住了肩膀。憑藉著與二口的肢體接觸,鎌先得以順利躺進被窩裡,冰冷的四肢在被褥底下交纏,原本被褥裡的冷空氣逐漸被溫熱的體溫所驅逐。
兩個人都累了,連句話也沒有說,逕自閉上雙眼沉入睡眠。溫暖自相連的掌心緩緩蔓生,溫暖了指尖,也溫暖了夢的彼端。
【16. 手機裡的錄音】
「證據。」
二口氣勢凌人地將手機擺在兩人面前的桌上。
起因是鎌先晚上睡覺時打呼,吵得二口無法入眠,但鎌先卻說是二口講得太誇張,於是二口便直接錄下鎌先打呼的聲音,要讓鎌先自己評斷。
鎌先無奈地看著二口伸手觸碰螢幕、播放錄音檔案,透過手機喇叭傳出的聲音雖然不是非常清晰,但可以聽得出來是鼾聲。
「好吧,我真的有打呼,但也沒有很嚴重啊。」
「半夜聽到真的很吵!」
「錄音時間有三個多小時?你根本是錄到睡著吧,這樣還叫大聲喔?」
「你很──欸、等等,這是什麼聲音?」
聞聲,二口將錄音檔案倒轉往前,重新仔細聆聽。
『嘎──呼──呼──啊、嗯,二口……呼──』
「……」
「……你幹嘛──!」
「別問我,我睡著了,啥都不知道。」
【17. 看電影】
難得的連休假日,卻因為碰上颱風哪裡都沒法去。挖出放在櫃子裡的老舊恐怖片(早就看到不再恐怖了),翻找出食物儲藏櫃裡剩餘的爆米花,兩個人窩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一邊配著爆米花與電影。
「啊,這個女演員以前這麼年輕啊。這部片多久了?」
「印象中是我國中的電影……」
「我記得是我高中時候的院線片耶,嘖,就這時候才會覺得我們是不同年紀的人啊。」
「哼,也沒差那麼多吧。」
二口一邊這麼說,一邊抓了幾顆爆米花往鎌先的嘴裡塞,儘管雙眼盯著電視螢幕,動作卻沒有絲毫猶疑。
「至少現在來看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說的也是。」
二口聞言一笑,隨後打了個呵欠,頭一偏就靠在鎌先身上。指尖縈繞著爆米花的甜甜氣味,一如以往。
【18. 用同一副餐具吃東西】
「我回來了~」
「哇!」二口有些慌張的臉從屋子裡探出來,「你不是說要在外面吃嗎?」
「聚餐臨時取消。你在煮飯啊?」
「隨便煮了一點雜菜羹,剛煮好……欸,你幹嘛啦!」
「肚子很餓啊,先讓我吃一口啦。」
「那也先去拿湯匙啊!這支是廚房用的試吃湯匙!」
「反正你都煮好了吧,也不用試味道啦,直接用沒關係啦。來來來,分你一口就是了──」
「什麼分我一口,本來就我的!」
面對鎌先遞過來的湯匙,二口毫不猶豫地張嘴咬下,吞下後舔了舔嘴角。
「嗯,果然不錯吃。」
「對吧,所以不能怪我偷吃啊。」
【19. 依偎】
近日兩人的住處有些熱鬧。起因是鎌先的友人被老家緊急召回,匆忙之際將飼養的狗托付給鎌先;由於交情頗深,也時常麻煩對方許多事情,因此鎌先並沒有拒絕對方。
「也該先和我說一聲吧。」一進門就被衝過來的生物嚇到的二口說。
「他今早要搭車前才跟我說的,你討厭狗?」
「討厭是不至於……這是柯基?」二口彎腰舉起淺棕色的小狗,一條尾巴在空中不斷搖晃。
「應該吧,我也不知道。吃午餐了嗎?」
「嗯。早上考試太累,打工前想躺一下。」
二口進房間後,鎌先就到廚房張羅午飯。半小時後,吃完飯的鎌先走到臥室外,探頭看向房內,只見擁有相近毛色的一人一狗窩床上,互相靠在一起睡覺。
是誰剛才一臉嫌棄的啊。鎌先笑著這麼想,用手機拍下這難得的景象。
【20. 心電感應】
與學長們不同,三年級的二口與青根決定在IH賽後繼續留在排球社,如同一年前茂庭所希望的那樣。這個決定固然熱血,但對於肩負隊長一職的二口來說,要同時兼顧社團與課業本就有些捉襟見肘,在比賽時程與考試試期日益逼近的此刻,更是神經特別緊繃。
這樣的心理變化也逐漸影響到生理,讓二口晚上總是睡不好,不是輾轉難眠,就是在凌晨時分清醒過來。
看著手機螢幕上顯示著「02:16」,以及閃爍著收到新訊息的提示,讓二口不悅的情緒稍稍被轉移了注意力。
滑開螢幕,一封來自鎌先的訊息,時間是五分鐘前。
『不擅長想太多就不要想了,該休息的時候好好休息。 鎌先』
盯著手機螢幕的眼睛一陣痠澀。一定是螢幕太亮的緣故,二口這麼想,然後獲得了久違的酣眠。
【21. 小矛盾】
久違的聚餐飯桌上。
「啊、那個──」
二口朝桌子的另一端伸出手。
「喏。」
鎌先拿起醬油罐,遞給二口。
「嗯哼,喂。」
接過調味罐的二口抽起一旁的紙巾,塞到鎌先的掌心。
「哦,3Q。」
鎌先的手指夾住紙巾,另一隻手拿起茶壺,傾身添滿了二口的杯子。
昔日的排球隊友們看得一愣一愣,誰也沒將疑惑說出口。半晌後,是黃金川打破了瀰漫在眾人之間的靜默。
「鎌先學長和二口學長的默契真好啊。」
「啥?誰跟這傢伙默契好了?」鎌先瞪大了眼睛,一臉詫異。
「拜託,每次跟他一起打球都會被他搶位,最沒默契的人就是他了。」二口邊說邊翻白眼。
儘管如此,兩人語畢後卻不約而同地拿起杯子,以相仿的姿勢飲罄杯中的茶水。
「啊、還是麥茶好喝。」
「別搶我的話。」
【22. 遷就】
眼前的情況讓鎌先一頭霧水,他看著跨坐在自己身上、穿著護士服的二口,好不容易吐出一句問句。
「這是作夢嗎──欸!痛!幹嘛打我!」
「既然會痛就不是夢啊,我是在幫你釐清現況。」
「那你沒事穿成這樣做什麼?這衣服是哪來的?」
「你管那麼多。況且,手一直貼在我大腿上的人,還問這種問題……好像不太對噢?」粉色的窄裙限制了二口的行動,反而讓兩人緊密接觸的部位更顯煽情。「『這位病人哪邊不舒服啊──』說想這樣玩的不是你嗎?欸、等等,你那樣的話會──」
被強力拉扯的絲襪不堪負荷,發出撕裂聲響,讓鎌先腦袋一熱,彷彿聽見理智線斷裂的聲音。
【23. 燭光晚餐】
白蠟燭,一根、兩根、三根。橙紅色的火光被點燃,照亮餐桌一隅。
屋內沒有開燈,也不需要。二口坐在距離餐桌有段距離的椅上,於一片昏暗中凝視著燭火,如此想。
昨天一大早鎌先就前往分公司參加研討會,雖說今天會結束,但估計是深夜才會到家。
畢竟只是個紀念日,記不記得、慶祝與否,都不是特別重要,但準備好的東西不使用,似乎有些浪費和寂寞。二口拾回鬆散的情緒,正準備張羅太遲的晚餐時,門口傳來砰噹撞擊聲。
往玄關處張望,只見鎌先挾帶著滿街燈火,一臉疲倦卻沉穩的笑臉。
「還沒吃飯對吧。」
「吵死了,還不快進來。」
「嘖,過了十年還是一樣,嘴巴真壞啊。」
「是你話太多。」
話語消弭在擁抱與滿室亮光裡,和眼角的一點笑意。
「歡迎回家。」
【24. 遺書】
誰也沒想過,他們能夠陪伴對方走到人生的終點,就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想過。
曾經笑鬧過誰要比對方活得更久,好在墓碑前好好嘲笑對方──記憶猶新,眨眼過去就是數十載的時光。
如今他拿著一只信封,頭髮已灰白、視線已朦朧,指尖細細摩挲牛皮紙邊緣的稜線,在一片午後的寂靜中聽見紙張摩擦的聲響,彷彿戀人絮語。
一張空白的收養申請表單自信封中被掏出;那是他們相處了四十年以來,從來不曾提及的事情。
先一步離開的人什麼也沒有留下,除了這份用一生的時間來填寫、最後遺留下來的申請書。
【25. 裝飾品】
「鎌先,最近比較常跑重訓吼?」
「嘿嘿,這兩天做新菜單,跟你分享一下!」
練習結束後,眾人一邊收拾練習用球,一邊整理個人物品,天氣炎熱,不少人等不及回到社團教室,就直接把練習球衣脫下,打著赤膊聊天。二口扭開水瓶瓶蓋喝水,看著不遠處的茂庭與鎌先說話,兩人說著竟開始比劃彼此的手臂與腹部。
二口捏了捏水瓶,收拾好背包後走近兩人,不冷不熱地扔下一句話。
「徒長肌肉有什麼用,不過就是裝飾品罷了。」
「欸,二口,別這樣說話……」
茂庭還來不及緩頰,轉眼間鎌先便欺近二口,赤裸著胸膛將二口抵在牆前,拳頭撞上牆壁發出不小的聲響。
咫尺距離內,二口幾乎都能感覺到鎌先肩上汗水的熱度。
鎌先自信地笑著說:「裝飾品?臉都紅了,小子。」
【26. 情書】
下課鐘響甫歇,才踏出教室的鎌先就被幾個女生叫住,接著就被帶到空蕩的專科教室外。尚未從瞌睡中回神的鎌先此時才正眼瞧了瞧這群女生,面色不善地開口。
「嘖,又怎麼了?」
「幹嘛語氣這麼不耐煩,忘了我上次借重點整理給你嗎?」方才拉住鎌先的女生推了推身旁的同伴。「不是我有事啦,是我朋友。」
「那、那個,鎌先同學,」戴著眼鏡的女生怯懦地說:「可以幫、幫我把信,拿給二口同學嗎?」
第一想法是「為什麼這傢伙對二口要用敬語」的鎌先還沒拒絕,名為情書的信箋與上課鈴聲便一同塞進腦袋,以致於鎌先轉身看到二口的時候完全措手不及。
「真是大紅人,哼?」二口冷笑。
後來二口整整一週沒跟鎌先說話,直到他收到一封署名為腹肌愛好者的匿名信為止。
【27. 壞習慣】
平時練習結束後,最後離開社辦的鎌先和二口一前一後走在校園裡,夕陽帶著夏季殘存的溫熱,將兩人的身影拉得細長,直到兩人的步伐抵達腳踏車棚時才隱沒於偌大陰影中。
「為什麼你衣服老是要換那麼久啊?又沒幾塊肉,那麼怕人看?」
「明明是你動作太慢,我才留下來等你的,不然我早就和青根一起回家了。」
「是──喔──」鎌先拉長尾音,已經解開車鎖的他回頭,看向正在翻找背包內側的二口。「又找不到鑰匙了?」
「八成放在教室或社辦了。」二口雙手一攤。
「真受不了你,上來吧。」
踏板被踩動,牽引著鏈子與車輪,發出規律的聲響。夕陽餘暉將所及一切染上澄黃色彩,亦將二人影子渲染成同一塊斑斕,成為夏日記憶中的一抹光輝。
【28. 第一次心動】
週六練習結束後,衣服換到一半的二口突然臉色大變,轉過頭面色慘澹地向茂庭求救。
「嗚哇,完蛋了,我忘記星期一還要製圖小考!都沒準備死定啦!」
「啊,可是明天的練習賽人數剛好耶,二口你不去的話比賽就……」
「比賽還是要去啊!不過前輩你有沒有上過北川老師的課?有沒有什麼速成筆記或是訣竅啊?」
「這個問我比較快吧,茂庭他們科又沒有北川的課。」已經換好衣服的鎌先走到二口身後,輕拍了二口的肩膀。「明天我拿筆記給你,還不夠的話晚上我家借你窩一晚,保證星期一一定高分過關。」
「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你真的是前輩欸,太感動了!」
「雖然是稱讚但怎麼聽起來有點讓人火大……」
【29. 眼淚】
二口有些用力地甩上置物櫃的鐵門,社團教室裡除了二口以外並無他人。櫃門碰撞出巨大聲響,餘音迴盪在空蕩的教室內,緩慢地散去。
安靜的只能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假日的學校走廊一片寂靜,其餘隊員都已經離去,二口不懂自己為什麼還要待在這裡,任憑窗外尚未落下的夕陽餘暉刺痛雙眼。
置物櫃上白紙黑字寫著三年級,幾個字,簡單卻又如此複雜。二口心想著總該改掉這個壞習慣,正準備拾起背包時聽見手機鈴聲響起。
一條新訊息,寄件者是肌肉笨蛋。
『比賽結束就快回家,不管結果如何,努力過就好了。 鎌先』
二口背著夕陽關上手機螢幕,走出教室將門鎖上,獨自走往校門口。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直到與校門口外另一個同樣細長的影子交錯為止。
【30. 約定】
「為什麼不繼續打?」
「嗯?什麼?」
「春高。明明就很不甘心吧,為什麼前輩們要這麼早就引退啊?學校又沒有禁止三年級參加春高!」
「你很煩耶,原因不都跟你們說了嗎?就是那樣啊。」
「如果真的很喜歡的話,就不要管那些有的沒有的啊!你們是三年級耶,想打球就打,想留下來就留啊!」
二口說得激昂,握緊的拳頭忍不住微微發抖。鎌先看著這樣的二口,忍不住笑咧了嘴。
「你是怕我以後不打球嗎?」
「啥?」二口錯愕一愣,「也、也可以這麼說吧……」
「那你放心吧,引退是一回事,打球又是另外一回事。倒是你們這些二年級,到時候可要做到我們沒做到的事啊。」
「放心,等著來東京看我們的比賽吧!」
「嘖嘖,臭屁小鬼。」
二口對鎌先的第一印象並不算好。當他弄懂這個坐在社辦內、翹著二郎腿一臉失業中年大叔模樣的人,並非排球社的監督而是學長後,瞬間就想把手中的入社申請表收進書包裡。
但他沒來得及這麼做,與自己穿著同樣制服的「大叔」就傾身抽走了申請表,掃視紙張後發出嘖嘖聲。
「喂!你是社長嗎!」
「就算我不是,好歹也是你的學長,說話客氣點。國中三年都是主攻手?不錯嘛……」
「嘖,我反悔了,申請表還我。」
「不行,我收下了。二口──堅治,對吧?那邊的櫃子就給你用了,放學後體育館練習見。」
隨著預備鈴響,鎌先離開了社辦,二口有些心情複雜地看著對方剛才坐著的位置,後方櫃子名條上寫著「鎌先靖志」,而隔壁櫃則黏著自己方才握在手中的申請表。
【02. 冰箱上的留言】
──採買:豆腐,魚,蒜頭。
──不要再買啤酒了冰箱已經放不下了!!放不下!
──我買了李子,放在最下層。
──生鮮室裡有下酒菜。啤酒喝完才能買!要喝完!
「鎌先靖志你到底有沒有看到留言啊!」
「蛤?什麼?哪邊?」
「冰箱上的!我都說我買了李子你還買水果!而且我明明說啤酒要喝完才能買!而且你都去了超市不能順便買一下豆腐嗎!」
「我沒注意到啦,你幹嘛那麼生氣啊!」
「都貼了三、四天了!你到底開冰箱前有沒有看一下啊!」
「好、好,我以後都會看,這樣行了吧?」
「不用了!以後我不寫了!王八蛋!」
後來鎌先在垃圾桶裡,找到黏在一起並且揉成一團的各色便條紙,其中一張上面的內容讓他愣了愣。
──我做了便當讓你明天中午帶,要記得拿。
【03. 成對的咖啡杯】
「聽說搬家要送禮物祝賀喬遷,一時之間想不太到要買些什麼,所以……」
「欸、學長太客氣了。」二口接過茂庭遞過來的紙袋,面對昔日的隊長,態度比起從前多了一些尊敬。「直接拿給鎌先不是比較方便嗎?」
「哈,他一定會嫌我多禮而不收的。給你也是一樣,就收下吧。」
「那就謝謝學長了。」
茂庭看著二口打開紙袋,一邊說:「之前聽鎌先在說,好像你們有缺咖啡杯?我覺得這組還蠻漂亮的,應該很適合你們用吧。」
「唔,但是我們沒有喝咖啡的習慣……」
「咦?你也沒有嗎?」
「沒有啊……」
二口看著翠綠交織著嫩黃色彩的杯身,模糊間憶起前段日子嘮叨著「聽說咖啡可以幫助戒酒呢某酒鬼要不要來試試看」的事情,而後在茂庭一臉困惑的神情下赧紅了雙頰。
【04. 購物】
「咖啡豆的種類怎麼這麼多啊……一般常喝到的是義式?還是藍山?」
「乾脆買即溶的算了。」
「要買即溶倒不如去買可可!用一般的馬克杯就可以泡啦,哪還需要咖啡杯啊?」
「聽起來不錯欸,好久沒喝可可了,我剛剛看到有在特價。」
「真的嗎?早上喝可可最棒了,不然就買一包吧。」
「順便買脆餅,這樣點心也有著落了。」
「但我比較想買QQ軟糖,水果口味的。」
「……那已經跟可可沒有關係了吧。」
兩個身高一米八的大男孩站在琳瑯滿目的咖啡櫃前,不到五分鐘後就完全遺忘原本來超市的目的。
【05. 穿用對方的東西】
「二口!你不是今天早上八點有一科期中考嗎!」
「靠靠靠我忘了我以為是九點!完蛋了啊啊啊啊啊早餐我不吃了鎌先你幫我處理!已經二修那科了我不想三修啊!」
「誰叫你昨天通宵抱佛腳──」
鎌先的語尾未歇,二口的身影已消失在玄關處。看著二口因為匆忙而一路留下的各種痕跡──衣物整團堆疊在被褥上,毫無章法的桌面與敞開的鞋櫃,被碰撞成一片混亂的兩人的鞋子……
「欸、這是他的夾腳拖?怎麼沒看見我的……下午會下雨啊,這樣我怎麼出門啊。」
老是被穿錯鞋子、如果也穿了對方鞋子卻會被生氣抱怨的鎌先,只得認命嘆了口氣,一邊收拾二口造成的混亂,一邊翻找起自己的襪子。
【06. 誤會】
「Trick or Treat!」
「什麼?」
原本正看著雜誌的鎌先一時沒反應過來,被二口手中的枴杖糖狠狠戳中額頭,齜牙咧嘴地低吼。
「萬聖節!你這提早步入中年的大叔,今天都沒人跟你討糖果嗎?果然是因為長相太恐怖了啊……」
「我知道今天是萬聖節好嗎,我剛剛在看雜誌,只是沒反應過來!幼稚的小鬼,還要討糖啊?」
「你說什麼、誰是小鬼──」
突然被拉近的距離讓二口噤了聲,被刻意啃咬的嘴唇在鎌先離開後有著麻辣的疼痛;待二口反應過來時鎌先又埋首在雜誌頁裡。
「喂!哪有人這樣的!既然不給糖就應該是我惡作劇啊!」
「哪裡沒給糖,還要更多的意思?貪心的小鬼。」
【07. 戀人的背影】
雖然從來沒有對誰說過,但二口非常喜歡鎌先打球的模樣,總是用盡全身力氣去執行每一個動作、充滿強勢氣魄的球風,讓二口非常仰慕。每一次比賽時,從發球線的後方看見網前的一號背影,都讓二口心中激起一股不能認輸的念頭。
明明兩個人都是同一個隊伍的成員,但不管是爭執或是唱反調都從沒少過──這一點到後來,兩個人的關係從同一個社團的成員、轉換為同一個家的成員時,也沒有改變過。
雖然從來沒有對誰說過,也不可能對任何人說,但二口一直認為,能與這樣的身影並肩而行,是件十分值得驕傲的事。
【08. 故地重遊】
「噯、要是我們分手了,好像會變得很恐怖。」
「幹嘛啊?」
鎌先有些錯愕地看著正在翻找衣物的二口,二口一反常態,並沒有立即出聲反駁,語調聽不出特別起伏。
「打工那邊的同事最近失戀,打算辭掉工作,因為前任男友以前都會來接她下班,她想避開所有曾經跟對方一起去過的地方,說是觸景生情。我是覺得有些誇張,但她說現在大家都這樣欸。」
「噢,所以?」
「所以我在想,要是我們分手也得這樣的話,我大概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了。」
二口的聲音消弭在短暫套住頭部的衣領間,鎌先看著換好衣服的二口,一句『笨蛋啊日本以外的地方到處都可以吧』梗在喉中,鎖眉沉默。
「幹嘛想得那麼複雜,這是我的專利。」
「喔,說的也是。」
【09. 拿手菜】
好不容易結束一整天的工作,走到家門前掏出鑰匙,才發現屋內傳來聲響,大概是二口先一步到家了。鎌先打開大門,在蹭下鞋子的同時鬆開領口的領帶,聞到勾起食慾的飯菜香味。
「我回來了。你做了什麼當晚餐?」
「走過來就看到了,還要問啊?挑食的話就吃完再回家啊。」
「我又沒有這個意思。嗚哇──馬鈴薯燉肉──」
「先洗手!洗手!」
「比起那個你應該要先說吧,『那個』。」
「嘖,『歡迎回來』。」
「哦,今天蠻乾脆的嘛,還有那個啊、那個──歡迎之吻──」
「不要得寸進尺了,鎌先靖志。」
【10. 搬家】
是日,天氣晴朗。微風吹散了陽光帶來的炎熱,但卻抹不平二口深深皺起的眉心。他盯著今早收到的通知單,一旁空白處佈滿密密麻麻的數字;那是二口稍早一邊翻看存摺、一邊計算所留下的痕跡。
電話聲響起,二口看了一眼來電,接起電話的聲音毫不遮掩此刻的情緒。
「喂。」
「欸,不是要去買鞋子嗎,我在車站等你二十分鐘了。」
「啊!抱歉!我忘了!你等我一下我馬上過去。」
「喂喂,你還好吧?」
「還好啦、啊不對,不太好……下一期房租要漲了,一口氣漲一萬實在吃不消……」
「啥啊,一萬!乾脆來跟我住算了!」
「……你說啥?」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二口聽見自己吞嚥口水的聲音。
「我說,我們兩個一起住算了,最近我也正考慮要搬家……一起住吧,二口。」
【11. 合影】
就跟一般擁有伴侶的人一樣,二口的皮夾內夾了一張照片。然而,與其要說是對方的照片或是兩人的合照,倒不如說那只是一張被胡亂拍下來的活動剪影。
畢竟兩個人都不太喜歡照相,對攝影留念也沒有特別堅持,也從來沒在任何時刻拍過合照。但即使如此,與鎌先交往多年的二口,還是保留了一張相片。
那是兩個人都還沒畢業的時候,鎌先三年級那年的排球縣民大會,活動結束後的某張照片的一角,有兩人並肩站在一起的背影。
但二口不知道的是,在鎌先皮夾的內側,也夾了同樣的照片。
【12. 紀念日】
每月十六號是鎌先和二口的甜點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是誰先開始的,在十六號這天,兩個人會一起去買點心,倘若是無法一起出門的日子,也會各自帶甜點回家。
這個月的十六號在週日,原本兩人要一起外出,但一早鎌先就接到公司的緊急電話,便趕忙去公司了。突然空閒下來的二口先將屋子打掃一遍,隨後去了趟超市。
當鎌先處理完公事已是黃昏時分,匆忙趕路,一踏入家門就聞到一股酸甜的味道。
「哦,你做了鬆餅!」
「對啊,雖然是用現成的果醬啦……我覺得蔓越莓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我們第一次一起買甜點就是蔓越莓鬆餅啊。」
「欸──真的假的──」
「但我覺得有點太酸了,二口主廚。」
「藉機索吻是性騷擾啊,這位客人。」
「哦?我以為是VIP待遇?」
【13. 被拒絕的要求】
雨勢來的突然,回家途中的鎌先完全沒有防備就被淋成了落湯雞,雖然知道於事無補,但鎌先還是以全力奔跑的速度衝回公寓,在走進樓梯間的當下感覺到身體一股冰冷──擺脫雨水的沖刷,才真正感受到雨水的溫度。
鎌先不假思索地掏出鑰匙、開門進屋,沒兩三下就將身上濕透的衣物盡數脫下,裸身走至浴室門外時,才發現門把轉不開。
而門後似乎傳來水流的聲音。嘩啦嘩啦。
「二口?你在裡面嗎?」
「鎌先?我剛被雨全身淋濕了,在沖澡。你要用浴室嗎?」
「我也跟你一樣,渾身濕透了!讓我進去洗澡,我快冷死了。」
「我快好了你再等一下啦,五分鐘。」
「……一起洗又不會怎樣!我衣服都脫光了快讓我進去!」
「……你都這麼說了,我有可能讓你進來嗎,混蛋!」
【14. 旅行】
「換洗衣物、塑膠袋、充電器、面紙……欸,二口,來整理一下東西啦!」
「啥?幹嘛要整理東西?」
「明天就要出去玩了啊,前幾天說的那個溫泉旅遊!」
「哦,帶錢包出門就好啦,剛好也要買新的衣服了。」
「你很浪費欸!之前都這樣說,結果買了一堆名產衣,還不是都沒穿!」
「好啦好啦,鎌先你很囉唆欸──」
「那你就自己整理啊,內褲呢,我怎麼沒看見?」
「喔,我上個月改地方放了,放在你的內褲旁邊。」
「……啥?」
二口看向一臉呆滯的鎌先,發現對方手上拿著的正是自己的內褲。
「你手上那件就我的啊。」
「靠……你不早點說!這件我前天穿的!」
「啥!王八蛋!穿之前不會先看一下嗎!」
「誰叫你沒先說啊!做到只想睡覺還要洗澡當然抓了就穿啊!」
【15. 牽手】
夜幕低垂,習慣睡前熄燈不留光線的兩人已做好就寢的準備,先一步躺上床的二口鑽進被窩裡閉上雙眼,鎌先見狀則改變了自己行走的方向,先至電燈開關處按下開關,隨後摸黑走到床邊。
鎌先摸索著床鋪與枕頭的相對位置,右腳剛跨進被窩裡,就被二口伸出的手攀住了肩膀。憑藉著與二口的肢體接觸,鎌先得以順利躺進被窩裡,冰冷的四肢在被褥底下交纏,原本被褥裡的冷空氣逐漸被溫熱的體溫所驅逐。
兩個人都累了,連句話也沒有說,逕自閉上雙眼沉入睡眠。溫暖自相連的掌心緩緩蔓生,溫暖了指尖,也溫暖了夢的彼端。
【16. 手機裡的錄音】
「證據。」
二口氣勢凌人地將手機擺在兩人面前的桌上。
起因是鎌先晚上睡覺時打呼,吵得二口無法入眠,但鎌先卻說是二口講得太誇張,於是二口便直接錄下鎌先打呼的聲音,要讓鎌先自己評斷。
鎌先無奈地看著二口伸手觸碰螢幕、播放錄音檔案,透過手機喇叭傳出的聲音雖然不是非常清晰,但可以聽得出來是鼾聲。
「好吧,我真的有打呼,但也沒有很嚴重啊。」
「半夜聽到真的很吵!」
「錄音時間有三個多小時?你根本是錄到睡著吧,這樣還叫大聲喔?」
「你很──欸、等等,這是什麼聲音?」
聞聲,二口將錄音檔案倒轉往前,重新仔細聆聽。
『嘎──呼──呼──啊、嗯,二口……呼──』
「……」
「……你幹嘛──!」
「別問我,我睡著了,啥都不知道。」
【17. 看電影】
難得的連休假日,卻因為碰上颱風哪裡都沒法去。挖出放在櫃子裡的老舊恐怖片(早就看到不再恐怖了),翻找出食物儲藏櫃裡剩餘的爆米花,兩個人窩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一邊配著爆米花與電影。
「啊,這個女演員以前這麼年輕啊。這部片多久了?」
「印象中是我國中的電影……」
「我記得是我高中時候的院線片耶,嘖,就這時候才會覺得我們是不同年紀的人啊。」
「哼,也沒差那麼多吧。」
二口一邊這麼說,一邊抓了幾顆爆米花往鎌先的嘴裡塞,儘管雙眼盯著電視螢幕,動作卻沒有絲毫猶疑。
「至少現在來看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說的也是。」
二口聞言一笑,隨後打了個呵欠,頭一偏就靠在鎌先身上。指尖縈繞著爆米花的甜甜氣味,一如以往。
【18. 用同一副餐具吃東西】
「我回來了~」
「哇!」二口有些慌張的臉從屋子裡探出來,「你不是說要在外面吃嗎?」
「聚餐臨時取消。你在煮飯啊?」
「隨便煮了一點雜菜羹,剛煮好……欸,你幹嘛啦!」
「肚子很餓啊,先讓我吃一口啦。」
「那也先去拿湯匙啊!這支是廚房用的試吃湯匙!」
「反正你都煮好了吧,也不用試味道啦,直接用沒關係啦。來來來,分你一口就是了──」
「什麼分我一口,本來就我的!」
面對鎌先遞過來的湯匙,二口毫不猶豫地張嘴咬下,吞下後舔了舔嘴角。
「嗯,果然不錯吃。」
「對吧,所以不能怪我偷吃啊。」
【19. 依偎】
近日兩人的住處有些熱鬧。起因是鎌先的友人被老家緊急召回,匆忙之際將飼養的狗托付給鎌先;由於交情頗深,也時常麻煩對方許多事情,因此鎌先並沒有拒絕對方。
「也該先和我說一聲吧。」一進門就被衝過來的生物嚇到的二口說。
「他今早要搭車前才跟我說的,你討厭狗?」
「討厭是不至於……這是柯基?」二口彎腰舉起淺棕色的小狗,一條尾巴在空中不斷搖晃。
「應該吧,我也不知道。吃午餐了嗎?」
「嗯。早上考試太累,打工前想躺一下。」
二口進房間後,鎌先就到廚房張羅午飯。半小時後,吃完飯的鎌先走到臥室外,探頭看向房內,只見擁有相近毛色的一人一狗窩床上,互相靠在一起睡覺。
是誰剛才一臉嫌棄的啊。鎌先笑著這麼想,用手機拍下這難得的景象。
【20. 心電感應】
與學長們不同,三年級的二口與青根決定在IH賽後繼續留在排球社,如同一年前茂庭所希望的那樣。這個決定固然熱血,但對於肩負隊長一職的二口來說,要同時兼顧社團與課業本就有些捉襟見肘,在比賽時程與考試試期日益逼近的此刻,更是神經特別緊繃。
這樣的心理變化也逐漸影響到生理,讓二口晚上總是睡不好,不是輾轉難眠,就是在凌晨時分清醒過來。
看著手機螢幕上顯示著「02:16」,以及閃爍著收到新訊息的提示,讓二口不悅的情緒稍稍被轉移了注意力。
滑開螢幕,一封來自鎌先的訊息,時間是五分鐘前。
『不擅長想太多就不要想了,該休息的時候好好休息。 鎌先』
盯著手機螢幕的眼睛一陣痠澀。一定是螢幕太亮的緣故,二口這麼想,然後獲得了久違的酣眠。
【21. 小矛盾】
久違的聚餐飯桌上。
「啊、那個──」
二口朝桌子的另一端伸出手。
「喏。」
鎌先拿起醬油罐,遞給二口。
「嗯哼,喂。」
接過調味罐的二口抽起一旁的紙巾,塞到鎌先的掌心。
「哦,3Q。」
鎌先的手指夾住紙巾,另一隻手拿起茶壺,傾身添滿了二口的杯子。
昔日的排球隊友們看得一愣一愣,誰也沒將疑惑說出口。半晌後,是黃金川打破了瀰漫在眾人之間的靜默。
「鎌先學長和二口學長的默契真好啊。」
「啥?誰跟這傢伙默契好了?」鎌先瞪大了眼睛,一臉詫異。
「拜託,每次跟他一起打球都會被他搶位,最沒默契的人就是他了。」二口邊說邊翻白眼。
儘管如此,兩人語畢後卻不約而同地拿起杯子,以相仿的姿勢飲罄杯中的茶水。
「啊、還是麥茶好喝。」
「別搶我的話。」
【22. 遷就】
眼前的情況讓鎌先一頭霧水,他看著跨坐在自己身上、穿著護士服的二口,好不容易吐出一句問句。
「這是作夢嗎──欸!痛!幹嘛打我!」
「既然會痛就不是夢啊,我是在幫你釐清現況。」
「那你沒事穿成這樣做什麼?這衣服是哪來的?」
「你管那麼多。況且,手一直貼在我大腿上的人,還問這種問題……好像不太對噢?」粉色的窄裙限制了二口的行動,反而讓兩人緊密接觸的部位更顯煽情。「『這位病人哪邊不舒服啊──』說想這樣玩的不是你嗎?欸、等等,你那樣的話會──」
被強力拉扯的絲襪不堪負荷,發出撕裂聲響,讓鎌先腦袋一熱,彷彿聽見理智線斷裂的聲音。
【23. 燭光晚餐】
白蠟燭,一根、兩根、三根。橙紅色的火光被點燃,照亮餐桌一隅。
屋內沒有開燈,也不需要。二口坐在距離餐桌有段距離的椅上,於一片昏暗中凝視著燭火,如此想。
昨天一大早鎌先就前往分公司參加研討會,雖說今天會結束,但估計是深夜才會到家。
畢竟只是個紀念日,記不記得、慶祝與否,都不是特別重要,但準備好的東西不使用,似乎有些浪費和寂寞。二口拾回鬆散的情緒,正準備張羅太遲的晚餐時,門口傳來砰噹撞擊聲。
往玄關處張望,只見鎌先挾帶著滿街燈火,一臉疲倦卻沉穩的笑臉。
「還沒吃飯對吧。」
「吵死了,還不快進來。」
「嘖,過了十年還是一樣,嘴巴真壞啊。」
「是你話太多。」
話語消弭在擁抱與滿室亮光裡,和眼角的一點笑意。
「歡迎回家。」
【24. 遺書】
誰也沒想過,他們能夠陪伴對方走到人生的終點,就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想過。
曾經笑鬧過誰要比對方活得更久,好在墓碑前好好嘲笑對方──記憶猶新,眨眼過去就是數十載的時光。
如今他拿著一只信封,頭髮已灰白、視線已朦朧,指尖細細摩挲牛皮紙邊緣的稜線,在一片午後的寂靜中聽見紙張摩擦的聲響,彷彿戀人絮語。
一張空白的收養申請表單自信封中被掏出;那是他們相處了四十年以來,從來不曾提及的事情。
先一步離開的人什麼也沒有留下,除了這份用一生的時間來填寫、最後遺留下來的申請書。
【25. 裝飾品】
「鎌先,最近比較常跑重訓吼?」
「嘿嘿,這兩天做新菜單,跟你分享一下!」
練習結束後,眾人一邊收拾練習用球,一邊整理個人物品,天氣炎熱,不少人等不及回到社團教室,就直接把練習球衣脫下,打著赤膊聊天。二口扭開水瓶瓶蓋喝水,看著不遠處的茂庭與鎌先說話,兩人說著竟開始比劃彼此的手臂與腹部。
二口捏了捏水瓶,收拾好背包後走近兩人,不冷不熱地扔下一句話。
「徒長肌肉有什麼用,不過就是裝飾品罷了。」
「欸,二口,別這樣說話……」
茂庭還來不及緩頰,轉眼間鎌先便欺近二口,赤裸著胸膛將二口抵在牆前,拳頭撞上牆壁發出不小的聲響。
咫尺距離內,二口幾乎都能感覺到鎌先肩上汗水的熱度。
鎌先自信地笑著說:「裝飾品?臉都紅了,小子。」
【26. 情書】
下課鐘響甫歇,才踏出教室的鎌先就被幾個女生叫住,接著就被帶到空蕩的專科教室外。尚未從瞌睡中回神的鎌先此時才正眼瞧了瞧這群女生,面色不善地開口。
「嘖,又怎麼了?」
「幹嘛語氣這麼不耐煩,忘了我上次借重點整理給你嗎?」方才拉住鎌先的女生推了推身旁的同伴。「不是我有事啦,是我朋友。」
「那、那個,鎌先同學,」戴著眼鏡的女生怯懦地說:「可以幫、幫我把信,拿給二口同學嗎?」
第一想法是「為什麼這傢伙對二口要用敬語」的鎌先還沒拒絕,名為情書的信箋與上課鈴聲便一同塞進腦袋,以致於鎌先轉身看到二口的時候完全措手不及。
「真是大紅人,哼?」二口冷笑。
後來二口整整一週沒跟鎌先說話,直到他收到一封署名為腹肌愛好者的匿名信為止。
【27. 壞習慣】
平時練習結束後,最後離開社辦的鎌先和二口一前一後走在校園裡,夕陽帶著夏季殘存的溫熱,將兩人的身影拉得細長,直到兩人的步伐抵達腳踏車棚時才隱沒於偌大陰影中。
「為什麼你衣服老是要換那麼久啊?又沒幾塊肉,那麼怕人看?」
「明明是你動作太慢,我才留下來等你的,不然我早就和青根一起回家了。」
「是──喔──」鎌先拉長尾音,已經解開車鎖的他回頭,看向正在翻找背包內側的二口。「又找不到鑰匙了?」
「八成放在教室或社辦了。」二口雙手一攤。
「真受不了你,上來吧。」
踏板被踩動,牽引著鏈子與車輪,發出規律的聲響。夕陽餘暉將所及一切染上澄黃色彩,亦將二人影子渲染成同一塊斑斕,成為夏日記憶中的一抹光輝。
【28. 第一次心動】
週六練習結束後,衣服換到一半的二口突然臉色大變,轉過頭面色慘澹地向茂庭求救。
「嗚哇,完蛋了,我忘記星期一還要製圖小考!都沒準備死定啦!」
「啊,可是明天的練習賽人數剛好耶,二口你不去的話比賽就……」
「比賽還是要去啊!不過前輩你有沒有上過北川老師的課?有沒有什麼速成筆記或是訣竅啊?」
「這個問我比較快吧,茂庭他們科又沒有北川的課。」已經換好衣服的鎌先走到二口身後,輕拍了二口的肩膀。「明天我拿筆記給你,還不夠的話晚上我家借你窩一晚,保證星期一一定高分過關。」
「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你真的是前輩欸,太感動了!」
「雖然是稱讚但怎麼聽起來有點讓人火大……」
【29. 眼淚】
二口有些用力地甩上置物櫃的鐵門,社團教室裡除了二口以外並無他人。櫃門碰撞出巨大聲響,餘音迴盪在空蕩的教室內,緩慢地散去。
安靜的只能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假日的學校走廊一片寂靜,其餘隊員都已經離去,二口不懂自己為什麼還要待在這裡,任憑窗外尚未落下的夕陽餘暉刺痛雙眼。
置物櫃上白紙黑字寫著三年級,幾個字,簡單卻又如此複雜。二口心想著總該改掉這個壞習慣,正準備拾起背包時聽見手機鈴聲響起。
一條新訊息,寄件者是肌肉笨蛋。
『比賽結束就快回家,不管結果如何,努力過就好了。 鎌先』
二口背著夕陽關上手機螢幕,走出教室將門鎖上,獨自走往校門口。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直到與校門口外另一個同樣細長的影子交錯為止。
【30. 約定】
「為什麼不繼續打?」
「嗯?什麼?」
「春高。明明就很不甘心吧,為什麼前輩們要這麼早就引退啊?學校又沒有禁止三年級參加春高!」
「你很煩耶,原因不都跟你們說了嗎?就是那樣啊。」
「如果真的很喜歡的話,就不要管那些有的沒有的啊!你們是三年級耶,想打球就打,想留下來就留啊!」
二口說得激昂,握緊的拳頭忍不住微微發抖。鎌先看著這樣的二口,忍不住笑咧了嘴。
「你是怕我以後不打球嗎?」
「啥?」二口錯愕一愣,「也、也可以這麼說吧……」
「那你放心吧,引退是一回事,打球又是另外一回事。倒是你們這些二年級,到時候可要做到我們沒做到的事啊。」
「放心,等著來東京看我們的比賽吧!」
「嘖嘖,臭屁小鬼。」
2015.0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