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t the Kettle On (HP HDH)
*《Rainy》合本內容稿。
*再一次感謝摯友,以及拿起這本書的每個人。
*再一次感謝摯友,以及拿起這本書的每個人。
There’s nothing but everything.
雨水滴落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砸出清脆的聲音。滴、滴答、滴答。透明的水珠不斷從衣襬與墨色布料上滑落,原本應該被帶走的顏色逸散在空氣裡,最後被昏暗的天色困拘於腳下模糊的影魅中。
Harry快步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濕透的長袍與鞋襪拉扯前進的步履,但卻阻擋不了翡翠綠眸中的意志。魔杖安穩地躺在口袋中,服貼在不斷擺動的大腿外側,然而Harry並沒有將之取出施展魔咒的念頭,只是任憑濕溽的髮絲黏貼在臉龐與鏡框上;一場安靜而喧嘩的移動正發生在霍格華茲裡。
從中庭上方的天空可窺見慘白的天色,以及不斷刷落如同布幕一般的雨勢──也許看見的並不是天空吧,只是一片又一片的雨雲,或是太過密集的透明雨水終於顯現出灰濛濛的色彩──Harry的步伐並沒有停頓,劃過長袍的空氣有些冰冷,是深秋的溫度。無法從四周環境來判斷究竟是什麼時間,灰白的色調與空盪的迴廊,可能是一切活動都尚未發生的清晨,也可能是放課後人去樓空的午寐時刻。Harry於揣想的同時也努力回憶著與時間相關的上一份記憶,直到被行進方向前的一抹身影打斷為止。
「嘿。」金髮少年開口,「有必要搞得全身濕透嗎?」
「拜託,內褲還是乾的呢。」Harry這麼回答,清脆的滴答水聲此刻已成為柔和的節拍旋律。「不過還是冷斃了。」
「我就知道。」少年這麼說,撇了撇嘴角像是微笑,轉身就走進一旁鑲著綠色校徽的房門裡。
Harry隨即跟上那個身影,沒有邀約、沒有應允,默契一般地在踏入房間後拉上房門,迎面而來的是溫暖的茶香,感覺到寒冷正一點一滴從指尖慢慢消退。當最後一股冷熱交錯的刺痛感褪去後,另一陣異樣感瞬間襲上全身,待Harry回神眨眼時只見長袍與身上衣物皆已乾燥(就像是剛從烘衣機裡出來的一樣),一旁的少年正好整以暇地收回魔杖並坐在一旁的麂皮絨沙發上,垂眸端起茶几上的瓷杯,並沒有將視線投往Harry的方向。
茶几上擺著一只淺黃色的瓷壺,以及一個對應著少年手上杯子的瓷盤。除此之外,在茶几的另一端擺放著另一組杯盤,同樣有著淺黃色彩的杯身裡注滿了深紅色的液體,上方冉冉飄起一陣熱氣。Harry坐進茶几另一端的沙發椅,端起茶杯、連溫度也沒試就湊近嘴邊,他明白自己即將飲入的紅茶溫度恰好適宜入喉,並且是習慣的兩顆方糖。
「現在是什麼時候?」Harry這麼問,茶杯放下時發出瓷器碰撞的清脆聲響。
「我剛夜間巡邏結束,剛才還在走廊上遇到Weasley和Granger。」少年將視線從手上的瓷杯挪開,蒼白的指尖彷彿與杯皿融為一體。「你那什麼表情。我沒和他們多說什麼,但我想他們差不多要開始找你了。」
Harry試圖忽略對方的話將自己埋進沙發裡,但不久便聽見門外傳來緩緩接近的細碎步伐聲與交談,混雜著不明顯的稀哩雨聲,片刻後即漸行漸遠。憑著過去四年多以來的相處,Harry不出三秒就辨識出是自己的兩位好友,暗自在心中盤算一下溜回寢室的時間,似乎也是該離開的時候。
「那麼就先走了。」
Harry將自己從座椅中拉起來,一旁的少年也聽見的方才的聲響,因此對於Harry的發言並沒有特別意外。金髮少年睜著一雙灰色眼眸望向Harry,在茶香熱氣氤氳中彷彿畫框中的風景,最明亮的色彩是灰色雙眼上的那點光亮。
「挑個不會淋到雨的路徑回去吧。」少年這麼說,也跟著站起身來。
「我知道。再見,Draco。」
「你以為這樣叫我,就會聽到我說『親愛的Harry再見』嗎?」少年有些揶揄地笑著說,並沒有拒絕Harry湊過來的雙唇。「再見,Potter。」
Draco的指尖滑過Harry頰側,留下一抹冰冷的溫度。Harry轉身離開級長室,踏上走廊光滑如鏡面的大理石地板,感覺方才的指尖觸感依舊殘留在肌膚上。除了感覺到寒冷之外,Harry腦中所想的並非要盡快回到溫暖的葛來分多塔,而是疑惑為什麼Draco握著溫暖茶杯的手指還能如此冰冷(究竟是茶暖手、或是手冷茶呢),以及揮之不去的、彷彿Draco的指尖融化在自己臉上的錯覺。
*
當Harry從睡夢中被擾醒時,睜開雙眼所看見的第一個景象是熟悉的帷幕與米白色床柱,明亮的光線讓人下意識閉上雙眼、轉而埋進溫暖的被窩裡,但卻在同時聽見隔壁床鋪傳來的呼喊聲。
「嘿,老兄,再不起來就趕不上吃早餐啦。今天第一堂是魔藥學耶,Snape那傢伙麻煩的很,還是早點到比較好。」
「噢,Ron,你什麼時候這麼怕Snape了?」儘管Harry嘴上這麼說,但還是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感覺到腦袋一陣暈眩。「天氣也太冷……外面還在下雨?」
「自己看嚕。」Ron指向Harry床鋪旁的落地窗,透明玻璃上佈滿細碎雨珠,從水滴縫隙中可見窗外綿密的雨勢。已經換好衣服的Ron走到Harry床邊,擺出端詳的姿態後開口:「兄弟,你看起來不太好耶,昨晚幹嘛去啦?」
Harry眼皮一跳,心想『難不成昨晚真被Ron看見了什麼』,然而Ron接著的話語又讓Harry打消這猜想;對方一隻大手蓋上自己的額間,隨即就聽到Ron不斷嘖嘖評論的聲音。
「果然是發燒,看你一臉紅通通的就不太對勁。昨晚踢被子了齁。」Ron把幾件衣褲丟到Harry床上(當然是從Harry衣櫃裡挖出來的),一邊看著Harry緩慢著衣一邊說話。「應該先去醫院廂房還是去吃早餐啊……如果是Hermione一定會知道該怎麼做比較對……」
「嘿,我沒事啦。」終於穿好毛衣與長褲的Harry抓起圍巾與長袍,「不是說時間快不夠了?快點去吃早餐吧。」
「欸,可是、」
「不過就是小感冒,吃點南瓜布丁就好了,走吧。」Harry不給Ron拒絕的機會,穿好長袍便邁開步伐往外疾走,Ron無奈之餘也只能抓起魔藥學課本並跟上Harry的步伐,留下空盪盪的寢室。
當兩人姍姍來遲地出現在葛來分多的長桌旁時,大廳內已是人滿為患,除了Hermione身旁的兩個空位外,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到其他座位。Harry與Ron向Hermione打招呼後便入座開始用餐,不一會兒眼前的餐盤上就疊滿了各式各樣的澱粉類食物──這當然指的是Ron的餐盤。Harry只舀了點玉米片和幾個約克郡布丁,倒了半杯南瓜汁就結束拿取食物的動作。早就吃完早餐的Hermione放下方才正翻閱著的預言家日報,越過正在狼吞虎嚥的Ron、將視線投往Harry身上,有些擔憂地蹙眉。
「身體不舒服嗎,Harry?你平常沒吃這麼少吧。」
「他感冒啦,還有點發燒。」正與食物奮鬥的Ron聽見Hermione的疑問,不忘從和餐盤的奮戰裡撥冗回答。
「沒什麼啦,可能昨晚踢被子了。」Harry輕快地這麼說,事實上除了腦袋有些暈眩以外也確實沒有其他身體上的異常症狀。「看到Ron最近壯碩魁梧的身材,我決定還是吃的清淡一些對健康比較好。」
Ron聞言停下手上的刀叉,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再看向Harry,「嘿!老哥,這是肌肉好嘛,被你說得像是肥肉一樣!」
「好啦、好啦,你們快點吃完,該去上課了。」Hermione闔上報紙,又覷了Harry一眼,「如果真的身體不舒服要和我們說哦。」
Harry頷首,在喝下最後一口南瓜汁時看見Draco的身影劃過視野邊陲,待Harry將視線轉向人影離去的方向時,只見Draco的背影被Crabbe與Goyle擋去大半,不出幾秒淺金色的髮絲就消失在大廳門外。
Harry無法確定方才和Ron以及Hermione的對話是否有被Draco聽見(畢竟大廳人群如此多,兩個學院的餐桌也有段距離),但片刻前所感覺到的凝視卻在腦中揮之不去。
淺灰色的眼眸總是過於澄澈。即使隔著重重人牆,也能一眼就望見Draco的金髮與側臉,以及寶石一般的雙眼;不論是在耀眼的日光下,或是陰暗潮濕的黑暗中。
Harry一直都不喜歡前往地牢的階梯,也許這就是為什麼Harry總是無法喜歡魔藥學(以及授課教授)的原因。原本冰冷乾燥的空氣逐漸變得潮濕陰冷,踩著向下的石階一步步走往上課的區域,在彎過最後一個轉角的時候聽見流水聲逐漸擴大,伴隨著眼前擴展的空間刺激著Harry的感知。地牢一隅擺放著數座面貌猙獰的人面石雕,透明的水流不斷的從雕塑嘴中傾倒至水池中,同為嘩啦啦的水聲,此刻聽來的聲響與戶外的雨聲卻給人截然不同的感受。Harry只覺得頭又更暈了。
三人並不是最晚抵達教室的人,但地牢中已坐滿了準備上課的學生。在眾多坐著的人群之中,有幾個穿梭在桌椅與大釜間的身影,正發送著今日課堂需要用到的藥材以及基礎藥劑;其中一個瘦削的墨綠色身影旁邊跟著兩個高大黑影,正好走在葛來分多學生的木桌之間。當Harry一行人從剩餘的空位中選好位置坐下後,幾乎是下一秒,墨綠色的身影就走到Harry的大釜旁,在桌子上放下分發的魔藥原料。
Harry抬頭一看,站在眼前的正是身後無人、臉上表情淡漠的Draco。今天與Harry同桌的Ron正將注意力擺在走往Hermione與Neville那桌的Crabbe及Goyle──在充滿人群的地牢之中,於此刻,與Harry面對面的只有Draco,和Draco面對面的也只有Harry。
Draco將幾個試管以及藥材放置在桌面上,然後又將一小瓶藥水放在Harry面前,開口說話的語氣就如平時相處時的冰冷,但話語內容卻不盡然如此。
「喝了它,下課後去找龐芮夫人。」
當Harry拿起那小瓶透明綠的藥水時,Draco已轉身走往Goyle與Crabbe的方向,並用方才的冷淡口吻與Ron進行著一如以往的叫囂對話;Harry背對著正在喧鬧的一群人,將瓶口的軟木塞拔開,一口氣飲盡帶有薄荷氣味的魔藥。
空瓶子被Harry反手收進長袍內,轉過身時喧嘩已先一步結束,只剩下Ron一臉忿忿不平的往自己靠來、以及Draco正逐漸走遠的背影。暈眩感消退得很快,Harry甚至可以感覺到原本微燙的耳垂正慢慢恢復正常體溫,鼻腔內似乎還留有藥劑清淡的薄荷香氣。
不曉得是什麼樣的魔藥,但大概是類似退燒劑的東西。Draco拿這東西來,就證明了剛才在大廳的交談也許有被他聽見吧。Harry這麼猜測著,一邊聽Ron抱怨一邊分神回應,最終對話停止在Snape踏進地牢的那一刻。
「嘖,油頭尖鼻男來了。Harry,你先煮一下苦艾汁和水仙球根粉末,我來處理這些雛菊根。」Ron低聲這麼說,開始依照步驟切割藥材,同時不忘注意Harry的情況。「你現在看起來氣色好多了!南瓜布丁真的有用啊?」
「吃了南瓜布丁的是你又不是我。」Harry開始著手熬煮材料,輕咳了幾聲掩飾兩人的交談,「你注意切那些雛菊根啦,少擔心我了。」
「我這是關心你耶!」Ron有些不滿地這麼說,但很快地就將注意力轉往手上的藥材。
Harry一邊攪拌著大釜內的液體,一邊默數著攪拌的次數與方向,碧綠色的液體在經過片刻的攪拌後漸漸成為奶黃色的色彩,恍然間Harry竟有種撫摸梳理Draco那頭金髮的錯覺。
只是錯覺,Harry在心中默想。Draco的髮色應該要再淺一些、然後更柔軟一點──關於這些,Harry是再清楚也不過的了。
*
Harry與Draco經常兩人獨處是從Draco當上級長、也就是兩人升上五年級之後的事情。兩人充分活用了史萊哲林的級長室,畢竟整個霍格華茲中要能找到學生可使用、兼具便利與隱密性的空間,還真找不到幾處;除去夜間巡邏前後的空檔時間外,有時候在午後的空堂、或是臨時空閒的時候,Harry總會悄悄溜進鑲嵌著墨綠與燦銀圖騰的大門之後(當然,級長室的通關密語Draco早就給了Harry)。
通常Harry進入級長室時Draco都在房間內,窗戶旁的漆黑單人沙發是Draco專屬的座位,一旁的茶几上總是會放著一壺剛煮好的茶水與幾本厚重精裝書。室內除了Draco之外並不會有其他人出現──好比如保鑣一般的Goyle與Crabbe──而Harry也總是隻身前來。Draco從來沒有問過Harry為什麼來、如何來、或是Ron與Hermione是否知道,並非毫無興趣,反倒像是一切早已了然於心;相對地,Harry也不曾問過為何Goyle和Crabbe沒有出現在Draco身邊。
在此之前,Harry從沒想過Draco會有獨自一人的時候,在記憶中Draco總是被人群簇擁著,彷彿是身分高貴的王者領導著眾人,因此『孤單一人的Draco』根本就是無法成立的假設。然而,每當Harry凝視著腿上攤著書本、就著窗外日光閱讀書籍的Draco時,一種淡漠的孤寂感從對方的每個細微動作散發出來;眨眼,翻閱書頁,偶爾深呼吸一口氣;就像是眼前的這個少年才是Draco最真實的模樣。
兩人在級長室內交談的時間並不多,大多數時候Draco總是閱讀著書籍,而Harry除了拿著幾張羊皮紙整理報告內容之外,最常做的事情大概就是把玩櫃子裡種類繁多的茶葉。有時候Draco會心血來潮地與Harry玩起猜謎的遊戲,從櫃裡多達十幾種的茶葉中選出今日沖泡的茶葉,答對後是否有獎勵一直都是個問號,因為Harry從來沒有猜中過。
他們偶爾會親吻,嘴唇碰觸嘴唇交疊溫度,但並不擁抱,宛如小心翼翼的雛鳥在摸索未知的世界。Harry總是會在親吻時望著Draco纖長的睫毛出神,唇瓣分離後視線停留於對方蒼白的頸項與臉龐,在光影的切割下,彷彿只要一觸碰就會碎落成一片水花。
漫長的三小時魔藥學結束後,Harry先是去了一趟醫院廂房,被龐芮夫人硬塞下幾瓶不知道是什麼來頭的魔藥(對於一個11歲以前完全生活在麻瓜世界裡的人來說,要熟記這些藥劑的來頭還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之後,就離開了充滿病床的房間。
儘管胃袋空蕩但卻毫無胃口,Harry不自覺地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往前行,過沒多久後便走到熟悉的大門外。Harry回神才發現自己與木門上的銀蛇圖騰面面相覷,嚥下一口口水後才說出通關密語。
「獨角獸,足跡,第三個月圓。」
木門應聲而開,當Harry踏進房內後立刻就聞到食物的味道,只見Draco正一手拿著鵝黃色的派,另一隻手恰好將茶杯放在瓷盤上。學校鐘樓在此刻大聲鳴放,前後緩慢敲擊出十三聲鐘響,即使是在室內也能夠聽見低沉的鐘鳴自遠方傳來;霍格華茲的大鐘塔設置在城堡最高的位置,為了讓學校裡每個角落的學生都能夠聽見鐘聲,因此也被施展了能將聲音傳播得更遠的咒語;下午一點是大廳結束午餐供應的時間,原本不覺得飢餓的Harry在聽見鐘聲後,突然強烈感受到胃袋正叫囂著空虛。Draco收回看向Harry的目光,將手上剩餘的派餅扔進嘴裡,拿起一旁的紙巾擦去手上的派餅碎屑。
「檸檬派,今早從家裡收到的,喜歡就吃吧。」Draco將熱水注滿茶壺,「去過醫院廂房了?」
「嗯哼。喝了一堆奇怪的藥劑。味道比起早上你給的差多了。」Harry並沒有拒絕Draco的好意,抓了一塊檸檬派就坐到地板上的軟墊。
「早上那記魔藥只是暫時作用而已。沒想到聖人Potter的身體這麼不堪一擊,淋點雨、踢個被子就感冒了。」
「畢竟不是大少爺,出門走路都還有護衛可以擋雨。明天在球場上可不要被風颳落掃帚啊,搜捕手。」
「你是在說你嗎?」Draco挑著眉這麼反問,伸手握住茶壺又倒了杯紅茶。兩人之間的對話看似尖銳實則無害,就像看似酸澀的檸檬片,吃下去後反而嚐到屬於檸檬的馨香與微甜。
「明天大概還是個雨天吧。天氣如果不好就別來了,反正是肯定會贏的比賽。」
「聽說赫夫帕夫換了個守門員與搜捕手,情況很難說吧。」
「別忘了前年我們的成績比你們好的多。若不是去年因為三巫鬥法大賽而球賽停辦,拿下四學院之冠的一定是史萊哲林。」
「瞧你這麼有自信,我不是應該要去觀摩一下才對嗎?」Harry接過Draco遞過來的茶,芳醇的茶香撲鼻而來,同時也溫暖了鼻尖。「不過明天球賽的時間我剛好有事情,大概也沒辦法去。」
「是麼。」Draco將茶杯湊近嘴邊,並沒有再開口。失去對話的空間被靜默填滿,沒多久就聽見窗外的細碎雨聲,彷彿是從對話結束後才開始的雨勢──然而事實是,雨水早已持續了整周未曾停歇。
*
強風颳過Harry的雙頰,儘管已經將保暖的衣物都套在身上,冰冷的空氣依舊循著毛料纖維的縫隙鑽入,讓人在微雨中感到一陣瑟縮;今天並不是個適合舉辦球賽的天氣,但卻也沒有糟到需要停賽。Harry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往魁地奇球場的草地上,比賽已經開始約莫一刻鐘,如果兩隊的搜捕手幸運地在短時間內抓取到金探子,可能當Harry趕到時比賽就已結束了;這對史萊哲林的比賽來說很有可能,畢竟Draco一向不喜歡在雨天比賽,大概會希望盡早比賽結束。
「天啊這種天氣,老哥,我都不知道你對赫夫帕夫如此支持,還是有在意的女孩子在球隊啊?」Ron一邊碎念一邊跟著Harry的腳步,同樣身上穿著厚實的衣物,忍不住地打哆嗦。
「你可以不用跟來啊。」
「這天氣的確有點糟,但我們好久沒有三個人一起做些別的事情了,這學期發生太多事情……」Hermione一邊摀著鼻腔抵擋寒風、一邊這麼說。「如果不是今天碰巧D.A.的教學暫停,大概也沒有機會來看球吧。」
「好啦,我也只是抱怨一下嘛。希望赫夫帕夫把史萊哲林打得落花流水!」
兩階梯併作一步往上爬,當Harry一行人走上赫夫帕夫的觀眾看台時,比賽正激烈進行著,兩方球隊的追蹤手正你來我往的進攻球門,金探子似乎還尚未出現。Harry瞇起眼睛觀察球場內的球員,然而沒有任何一個身穿綠色球衣的身影是他所熟悉的;不僅是Draco,就連Crabbe和Goyle都沒瞧見。
「唷,看來某個神氣的傢伙沒出賽耶,大概是怕被雨淋濕、手滑抓不到金探子吧。」將『看Draco出糗』視為每場史萊哲林比賽的樂趣,Ron在入座片刻後就發現今天球場上少了可以揶揄的對象。
Harry聽見了,但沒有回話,不過Ron並沒有太在意,很快地就與Hermione討論起球賽的比分與球員技術。紛飛細雨在比賽結束的前一刻轉為斗大的雨珠,赫夫帕夫的新任搜捕手在風雨交加的球場中緊握住飛舞的金探子,Lee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宣告赫夫帕夫學院的勝利以及比賽結束。Hermione拉著Ron及Harry先一步往出口的方向移動,順利避開了一窩蜂想走出球場的學生群眾。
「呼,還是Hermione你比較機靈,每次散場要離開都像是場噩夢。」
「誰像你,看球賽都這麼多次了,動作那麼慢,每次都像沙丁魚一樣和別人擠成一團。」Hermione呼出一大團白色的霧氣,率先走進一旁的庭院迴廊裡。「比賽比預期的還要早結束,接著呢?直接回葛來分多塔,還是要去海格那邊?」
「我的預感告訴我,今天海格可能因為下雨沒出門,在家裡烤了一堆石頭蛋糕。」Ron皺了皺鼻子這麼說。
「那麼就還是回去囉?我想先去一趟圖書館借報告用的參考資料。」
「妳上次借的那堆還不夠多嗎?」Ron一邊拍去肩上的水珠一邊撇頭看著Hermione這麼說,沒想到將視線挪回前方時竟看見了意外的一行人。「喲,這不是剛才應該要在場上的打擊手和搜捕手嗎?」
聽見Ron的話語,Harry將視線望向迴廊延伸的不遠處,背對著三人的正是Crabbe、Goyle以及Draco。Ron說話的音量有刻意放大,在雨天的迴廊裡顯得特別清晰。
只見Draco一行人緩緩靠近,站在Draco身後的Goyle與Crabbe一臉陰沉,而Draco的臉上一如往常地掛著漠然與嘲諷的神情。
「怎麼,特地來看球賽嗎?真可惜,想到有你這種紅頭毛觀眾,我就全身不對勁不想上場比賽。沒辦法讓你目睹精彩的賽況還真是遺憾啊。」
「噢,即使如此我們還是欣賞了一場完美的比賽呢,赫夫帕夫的精采勝利。」Harry直視著Draco淺灰色的雙眼這麼說,然而對方臉上的表情並沒有絲毫動搖,僅是平靜地接受Harry的注視。
「說不出話來了吧,八成是覺得技不如人,不想與赫夫帕夫的新球員比賽吧。」Ron帶著不以為然的口吻這麼說。
「少在那邊鬼叫,如果不是Malfoy老爺突然來,怎麼可能會讓赫夫帕夫那樣的隊伍獲勝──」
「閉嘴,Crabbe。」Draco側過頭瞥了左後方的人一眼,「不必與喜歡和麻瓜混在一起的人多言。我們走。」
「哼,站不住腳就想開溜,我打賭他們一定是被罰勞動服務才沒去比賽的。」Ron有些不肯罷休地說,然而三個身著墨綠長袍的身影已逐漸遠去,迴廊裡開始湧進從魁地奇球場離開、找尋避雨處的學生人群。
「不管怎樣都不甘我們的事。」Hermione聳聳肩這麼說,「人越來越多了,我們趕快走吧。」
雨水落在迴廊的屋簷上發出陣陣聲響,彷彿樂隊的進行曲一般催促著步伐前進。Harry跟在Hermione與Ron身後,腦袋放空地跟隨著兩人的行進方向邁開腳步,感覺到胸口彷彿有什麼東西淤積著無法散去。Draco轉身離開時的神情少去表面的孤傲後,剩下的就只有如雨水一般透明的淡漠,那是Harry最為熟悉的。然而現在Harry卻感覺到一種煩悶的困惑。
Harry從來就清楚自己與Draco之間並非十成十的坦誠相見,然而每次凝視著安靜坐在窗邊低頭閱讀的Draco時,Harry總會覺得自己似乎看見了一直橫隔在兩人之間的牆,並且跨越了它。在牆之後的Draco看起來並無不同,只是笑起來多了點溫度,雙眸裡有著冷冽而澄澈的波動。如今Harry又看見這堵牆了,厚實、粗糙且難以撼動,迎面走向前卻撞得滿身是傷,只能站在一定的距離以外,看著在隔著牆在另一邊轉身離去的金髮少年背影。
然而,能跨過這堵牆的鑰匙一直都握在Harry手上。
當三人走進城堡門內後,Harry便藉故先離開了Ron與Hermione。經過掛滿畫像的階梯以及鋪著赭紅色地毯的走廊,拐了幾個彎後,Harry再度踏上光潔平滑的大理石地板。四周一片空蕩,除去中庭綿延不絕的雨聲之外沒有其他聲音。Harry行至史萊哲林的院徽前方(彷彿這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情),低語通關密語後便進入了史萊哲林的級長室。如Harry所猜想的,室內空無一人,吸入胸口的空氣就和外頭一樣冰冷。將圍巾與毛帽取下,連同大衣一起掛在一旁,Harry呼出一團白霧並將窗簾拉開,片片水花正拍打在窗戶上。
掏出魔杖一揮,茶几上的茶壺便注滿了熱水。在等待室內變得溫暖的同時,Harry走到放置茶葉的櫃子前,從中挑選了一種茶葉加入茶壺中。帶著淺淺檸檬香氣的茶香瀰漫在空氣裡,暖和了冰冷的鼻尖,也緩和了被陰沉雨天籠罩的煩悶。
「還真是自動啊。」門扉開啟又闔上,帶著一身潮濕氣息的Draco正脫去身上的大衣。幾縷髮絲被雨水淋濕而服貼在頰側,看起來就像是它們本該如此。
「是你太晚了。」Harry將茶水倒入溫好的瓷杯中,放置在Draco的座位旁。「這次該換你猜看看了。」
「你確定?我用鼻子就能猜出是哪種茶葉。」Draco挑眉一笑,「猜對了有什麼獎品嗎?」
「這個嘛,等你真的猜對也許就會知道了。」Harry吹了吹自己杯中的茶,感覺到溫熱的茶水與茶杯將最後一點寒冷從手指驅逐,溫熱了掌心。
或許總有一天也能夠溫暖Draco的指尖。Harry看著眼前舉起茶杯的Draco,如是想。
FIN
2013/12完稿。2014/07張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