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ree for dessert (HP 哈跩)
灰撲撲的天空、總是冷不防打斷計畫的雨勢、即使雨後天晴也甩不開空氣中滯留的水分子──倫敦的夏日對巫師來說也並不友善,即使能以咒語解決乾不透的衣物,卻也無法讓濕悶的心情放晴。已經連續兩個月沒有休假的Harry,在應當休息的假日裡於上班日起床的時間醒來時,反手想按掉每天總在此時作響的鬧鈴,不料卻撲了空,只摸到柔軟的羽絨枕心。幾番嘗試後,還沒戴上眼鏡的Harry抬起頭,捕捉到一個模糊的黑影,和一道淺淺的金黃色彩,像是日光。
「醒了,Potter?」Draco將放在床頭櫃上的眼鏡遞給Harry,「你可以再睡一下,兩個小時後才要出門。」
「出門?」Harry的語氣滿是疑惑。
「對,出門。Teddy也已經準備好了。」
「等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我等等還得去魔法部……」
「現在的情況就是,你,Potter先生,必須在兩個小時後,帶上你需要的東西,吃完桌上已經涼掉的早餐,跟著我們一、起、出門去車站。」Draco盡可能地放緩語速,卻無法掩蓋話語中的不滿情緒。「你欠這個假期已經欠了兩年了,你曉得嗎?」
「噢。」Harry經Draco提醒後露出內疚的神情,「我很抱歉,但工作真的走不開。小組長的工作比想像中還要繁複許多──」
Draco比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讓Harry喋喋不休卻也千篇一律的解釋無疾而終。看著Harry一頭即使沒睡亂也從來沒整齊過的頭髮,單手插腰的Draco露出一個不知道該說是無奈還是感到荒唐的笑容,另一隻手揮舞魔杖讓站在門邊偷看的Teddy乖乖地面對早餐還沒喝完的牛奶。
「魔法部難道對於職員的出勤狀況一點關心都沒有嗎?」Draco收起魔杖,雙手抱胸。「我替你請假了,Weasley夫婦──對,Hermione和Ron──要我轉達,請你放心休假,工作部份他們會幫忙分擔。我想主要還是Weasley太太的主意吧,你的昔日室友看起來一臉大難臨頭的模樣。」
「原本就人手不足了,我不能就這樣離開……而且我們要去哪?」
「伯克,我家在那有棟別墅。」Draco的語氣彷彿方才說的只是今天早餐吃什麼,「Harry Potter,你最好想清楚,明年九月Teddy就要進霍格華茲念書了,你身為教父,陪他出去玩的次數一隻手就數完了,更別說這是你兩年前就答應我的事。你以為我的休假就好排嗎?你是組長,我不是嗎?你若執意要去上班,行,不過是浪費一張車票,但你自己去對Teddy解釋,告訴他今年夏天來教父家又只能跟翻爛的漫畫書還有電視作伴。」
Harry搔搔頭,目送Draco離開房間,還沒來得及下床,就聽見一陣較輕的步伐聲,抬起眼就看見一臉惴惴不安的Teddy。男孩張著嘴,似乎想問些什麼卻又問不出口,雙手抓著毛線罩衫的下襬。Harry見狀,吐出一口氣的同時垂下肩膀,伸手將Teddy攬入懷中。
「Malfoy家族到底有多少房子啊?」
「不多,剛好想去的地方都有一棟。」Draco回答,視線仍舊停留在手中的書本上。「伯克郡的這棟房子是母親的主意買的,小時候常帶我過來這邊度假。」
「原來如此。但我蠻意外你會選擇跟麻瓜一起搭乘交通工具……原本以為應該會用呼嚕網或是港口鑰。」
「因為我是個自視甚高、不恥麻瓜的巫師嗎?」Draco闔上書本,側過臉對著Harry說:「你說對了,Potter,我確實不喜歡搭地鐵也不喜歡搭火車,但這不代表Teddy不喜歡。我或許沒有像你那麼麻瓜,但不代表我認為這些都是不好的,而我也沒有幼稚到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偉大的英雄Potter大概貴人多忘事,忘記自己去年答應小Teddy要一起搭火車旅遊,不趁現在有空休假履行諾言,難不成還要等下一個兩年嗎?」
Harry本想反駁Draco自己並不空閒,但在觸及對方眼神後選擇將話吞回肚子裡。雖說是別墅,但磚瓦建造的建築本體相當講究,與庭園空間的搭配隱然是個小城堡的格局,被許多灌木及喬木包圍的草坪保養得宜,十分適合鋪條毯子在戶外曬著太陽午睡──而那正是兩人目前所做的事情。陽光穿過樹葉落在地毯上,樹下的空間被日光切割出宜人的慵懶,儘管並沒有睡意,但Harry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個適合放鬆的地方,即使只是閉著眼睛曬太陽,都舒服地令人忍不住打盹。
拿著書正在閱讀的Draco受不了Harry三番兩次地擾弄(不論是言語上或是肢體上),最終放下書本,與Harry一同享受午後的陽光。Teddy在院子的另一端研究著草地上的生物,頗有研究員的架式,偶爾會跑到Draco與Harry身邊,分享他在草地冒險裡的新發現。
「沒想到時間這麼快,明年他就要去霍格華茲了。若不是你提醒,我真的都要忘記這件事情。」Harry看著Teddy的背影,語帶感慨地說:「我真不是個好教父,或許Lupin會生我的氣。」
「他生氣又如何,現在也當不到你的黑魔法防禦學了。」
「我就當作你是在安慰我了。」Harry苦笑,「前陣子他問起Lupin與Tonks,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把Lupin的事跟他說。總覺得現在還不到時候,但又想,日後Teddy知道,也許他也會責怪我吧。不論怎麼說,他都有權力知道這一切。」
「你是他的教父,你也有權力決定該怎麼做。」Draco語氣慵懶地說,聽起來有些睏意,儘管如此話語的內容依舊真摯。「放心吧,若你做錯了,我不介意在旁邊揍你一拳讓你清醒。」
「所以你昨天早上原本想揍我?」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Draco冷哼一聲,但卻沒什麼威嚇性,片刻後便閉上眼睛打起盹來。Harry撐起上半身,凝視在身旁淺淺睡去的Draco,他所熟悉的金髮垂散在天空藍毛毯上,隨著Draco的呼吸微微起伏,彷彿山谷中川流的溪水,於燦爛日光下閃閃發亮,令人忍不住探手觸碰。正當Harry有些心猿意馬時,不知何時消失的Teddy提著一個點心盒從後門走出,穿過如茵綠地向二人走來。
「你拿了什麼,Teddy?」
「榛果巧克力派。」Teddy的嘴邊還沾著咖啡色的巧克力漬,讓他的話聽起來更具說服力與吸引力。「Malfoy先生買的,他說想吃的時候可以吃。」
「但是剛剛才吃過午餐,你的肚子還有空間嗎?」
「噢,我永遠可以為了巧克力派挪出一點位子。」Teddy湊近Harry的耳邊悄聲說:「我剛剛說話會不會太大聲,吵到Malfoy先生?」
「不會的。但你可別一口氣全吃光了,待會兒晚餐會吃不下。」
Harry的眼角餘光瞥見Draco的肩膀動了動,但並沒有起身。Draco一向淺眠,事實上在Teddy靠近時他就已經醒了,只是假寐罷了。Harry猜測Draco或許是想留點空間讓他與Teddy說話,畢竟平時兩個大人都在時,Teddy總是非常沉默,而他早出晚歸的生活也鮮少能與Teddy單獨相處。
與Draco交往已逾五年,在這期間Harry總算是證實了一件長久以來的疑惑──在學時期幾乎是死對頭的Draco雖然說話尖銳,但個性遠比Harry所以為的要善良心細許多,也許這能解釋Draco出色的魔藥學成績,並不全然是因為Snape偏愛的緣故。平時工作都忙碌的兩人,之所以能維持關係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大多功勞都在Draco身上,這點還是某次與Ron及Hermione聚會時被後者提醒的。
『沒人能忍受自己的另外一半常態性失約,Harry,這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問題。Draco只是不跟你說話冷戰罷了,若是我早就施咒洩恨,徒手來兩拳也可以。』Hermione忽視身旁明顯僵硬一秒鐘的Ron,『當然還是要道歉,但是想想怎麼解決吧,總是這樣下去也沒辦法。』
『老兄,你知道我永遠站在你這邊,』Ron頂住Hermoine的斜視,繼續說:『但我得說現在的Draco確實是個好人,和以前的他不太一樣了。』
Harry記得當時的自己後來確實是想與Draco好好談論這個問題,但之後……之後就又被突發的案件緊急徵招支援,於是事情又不了了之。而Draco後來若無其事地打了幾通電話給Harry,對於長達半個冬季的冷戰隻字未提。
當Harry還在神遊時,Teddy已經放下剩餘的蛋糕又跑遠了,Draco也轉過身,側躺著望向Teddy的身影。男孩原本深棕色的頭髮因為情緒亢奮而變成艷麗的紫羅蘭色,讓人想到他的母親。
「小時候來這裡度假時,我都很想像這樣子奔跑。倫敦的家太沉悶了,有時候會覺得自己連呼吸都需要小心翼翼,不能發出太多聲響。」Draco開口,語氣依舊慵懶,像是談論著天氣。「通常父親不會跟著我們一起過來,但母親也不允許我做出不合乎血統禮儀的舉動。不過至少這裡的天空比較寬闊,陽光比較明亮。」
聽完Draco的話,讓Harry想起十一歲以前的生活,Dursley家那個又亂又小的碗櫥,以及當時的自己多麼渴望離開那棟房子,乃至後來夢想成真,踏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彷彿是蛻變一般展開完全不同的人生。看到的景色、遇見的人、發生的種種事情,不論過程痛苦與否,結果是美好或是悲傷,都是當時蜷曲在碗櫥裡的那個小男孩所無法預期的。
「至少你沒有一個肥到看不見脖子的表哥欺壓你。」Harry聳聳肩。
「那是你太蠢,若是我就讓他成天追著內褲跑。」
「嘿,這不公平,我當時根本不知道自己會魔法。而且大少爺的品味也太低了吧,拿內褲出氣?」
Draco聞言,眼神往Harry身上來回掃視,而後肯定似地點點頭。「你說得沒錯,我的品味是差了點,不然也不會看上你這尊外貌不及格、一無是處的大花瓶。」
「嘿!」
兩人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引來Teddy的注意,男孩跑近後一屁股坐在毯子上,雙頰滿是奔跑過後的紅暈,紫羅蘭色的頭髮此刻變成明亮的鵝黃色。
「你們在笑什麼?」
「你的Harry教父說了一個很有趣的笑話。是一個男孩住在碗櫥裡的故事。」
「我也要聽!Harry,拜託!」
「現在可不是故事時間,晚上睡覺前說給你聽,好嗎?」Harry摸摸Teddy的後腦勺。
「那為什麼Malfoy先生可以先聽?」
「因為我還沒吃巧克力派,所以可以先聽故事。」Draco坐起身,打開一旁放著巧克力派的盒子。「既然Teddy都已經吃了,沒辦法先聽故事,不如就再吃一塊吧。」
原本表情沮喪的Teddy,聞言立刻嶄露笑顏,開心地接過Draco遞過來的巧克力派。也從盒子裡拿了一塊的Harry見狀測過臉,以不被Teddy聽到的音量與Draco咬耳朵。
「不要讓他吃那麼多吧?」
「反正我又不吃,你也吃不了多少。晚餐晚點吃,弄少一點就好。」Draco雲淡風輕地說。
「既然你不喜歡吃甜的,那就買小一點的啊!你太寵他了。」
「怎麼,我們偉大的Potter先生嫉妒了嗎?」
Draco嘴角戲謔的笑還未消失,Harry就將自己的嘴唇貼上Draco的,進行了一次堪稱完美的偷襲──榛果巧克力口味的。
兩人的親暱舉動終究被Teddy察覺,Draco的臉在Teddy大得過分的笑聲中迅速竄紅,一時之間找不到魔杖的他惱怒地將手邊的書本扔向Harry,卻被後者靈活閃過,下一刻兩人便於偌大的庭園裡追逐起來,Teddy見狀也丟下還沒吃完的派,跑在兩個大人身後。空氣裡充斥著叫喊與歡笑聲,在陽光滿溢的夏日午後成為記憶的一頁。
2017.0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