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花 (排球 大菅)
【01】
震耳欲聾的蟬聲宛如落地的扣球般炸響在林間,不論是白天或黑夜都不曾止息,伴隨著炙熱的烈陽與晴朗藍天,再再都宣告著夏季來臨的訊息。
來到東京埼玉與諸校進行合宿集訓已邁入第三日,在大量的訓練與練習賽體力消耗之後,所有人幾乎都是身體一躺平、頭一沾枕就進入睡眠;畢竟集訓的行程緊湊,就連睡覺和吃飯的時間都相當寶貴。
這晚如同前面兩日晚上,先進入房間開始鋪床的一年級與二年級隊員,將床鋪好以後就開始互相打鬧喧嘩,直到主將進入房間後才稍得停歇,片刻後烏野隊員們的房間就熄了燈。大通鋪的房間睡起來特別涼爽,雖然正值襖熱夏日,但處在日夜溫差大的山區,夜晚的氣溫相較之下舒爽許多。
熄燈過後不久,室內便充滿著此起彼落的鼾呼聲,以及喧嘩停歇以後變得清晰的蟬鳴。躺在被褥裡的菅原翻過身,眨了眨眼。
──睡不著。
菅原有些苦惱地呼出一口氣,閉上雙眼試圖沉入睡眠;經過一整天的練習,身體四肢早就充滿了倦意,就連精神層面都充滿了疲累感,但不論菅原怎麼放鬆,就是無法睡去。也許是過度疲憊反而無法順利進入休息狀態,也可能是迴盪在林間的蟬聲實在過於喧鬧,分不清楚究竟維持同樣的姿勢多長的時間,閉上雙眼後的黑暗總是讓人失去對於時間的測量感,菅原在心中的羊群默默增加至三位數時,終於耐不住性子嘆了口氣。
身邊傳來一陣細微的騷動,菅原不以為意,心想或許是誰換了睡姿,直到這陣騷動蔓延至自己身上的被褥時,才讓菅原睜開雙眼;一片黑暗之中依稀可望見窗外垂掛在夜空裡的星辰,以及身側正盯著自己瞧的一雙明亮大眼。
「睡不著?」
「大地?」訝異之餘,菅原不忘壓低聲音以免擾醒他人,「你還沒睡著啊?我吵到你了嗎?」
「不算被吵醒啦。」澤村將枕頭往菅原的方向拉近,以確保兩人能更清楚聽見對方所說的話。「怎麼了?太熱睡不好嗎?」
聞言,菅原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是認床,其實我也累了,但就是睡不著。」
「認床?」澤村重複了一次菅原的話語,「但你來我家睡的時候就沒認過床。該不會是中暑了吧?」
「大地家不一樣齁。」
菅原沒有拒絕澤村朝著自己的額頭伸來的手掌,片刻後澤村將手掌抽離,轉而握上菅原的手腕。略高的掌心溫度溫暖了菅原不自覺僵硬的手部關節,菅原臉上彎起一抹微笑,轉而握住澤村的手掌。
「大地的手好大啊。」
「那是你的手太小了,到現在都還抓不起排球。」澤村捉弄似地開口,惹來菅原不服輸地掐住掌心,讓澤村低呼了一聲。「很痛欸,菅。」
「哼,不過就是手掌比較大而已。」
「還有力氣捏我嘛,體溫摸起來也很正常。預防萬一,明天你記得多補充水分,不要真的中暑了。」
「知道啦。看來媽媽這個稱號要給你才對,大家都被你騙了。」
澤村低笑了兩聲,隨後像是想起什麼似地輕輕拉扯菅原的手指。
「今天跑坡的時候我發現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先說好,我不想聽鬼故事。」
「不是靈異跟鬼怪啦。我發現山坡的另一邊,好像開滿了向日葵。」
「真的嗎?在這種山坡地?」被勾起興致的菅原睜大眼睛看著澤村。
「我也沒有看得很清楚,打算明天找時間過去看看。要一起去嗎?」
「當然好啊,要不要找旭一起……」
「他大概會被獨角仙跟蚯蚓嚇到休克吧。」澤村這麼揶揄道。「找他一起去的話西谷一定會跟著來,接著就是田中,然後就──」
「就大家都會來了。」菅原接著澤村的話往下說:「好吧,那就我們兩個一起去,秘密探勘!」
「看中午休息的時候有沒有空檔,或者是我們贏球不用跑坡的時候;話說也不早了,趕緊睡吧。」
「嗯。」菅原將另外一隻手靠上兩人相握的手掌,飽含睡意地呼出一聲咕嚕。
澤村凝視著菅原閉闔的雙眼,在陣陣蟬鳴與眾人呼吸聲的遮掩之下夢囈般地吐出一口嘆息,接著也閉上雙眼;夜晚此刻才真正地與白晝交替。
隔天一早,當菅原醒過來的時候,隔壁的被鋪已經消失一空,一直維持著同樣姿勢的雙手也失去了原本相握的對象。坐起身來打了個呵欠,菅原睡眼惺忪地環視房間內的其他位置,發現自己已經是倒數幾個起床的人了。原本尚且混沌的腦袋即刻清醒了幾分,起身摺疊好被褥走出房間準備盥洗,沒想到踏出房門沒走幾步路就遇到手上拿著毛巾與牙刷的澤村。
「早安,菅。」
「大地早──安。」頭上還翹著幾根頭髮的菅原邊說話邊打了個呵欠,澤村見狀則是笑著揉了揉菅原的頭髮。
「難得沒人叫你就醒了。房間裡還有人嗎?」
「旭跟緣下還在睡,山口也是。你要去叫他們嗎?」
菅原語畢,身後的房間裡便傳來西谷大嗓門的『旭前輩──起床了──』,讓澤村與菅原互相看了一眼,然後輕笑起來。
「我先去刷牙,等等見。」菅原拍了拍澤村的肩膀,往盥洗間前進。
「好。噢,對了,你早餐要喝豆漿還是牛奶?」澤村在邁開步伐的同時回頭這麼問。
「豆漿!謝謝啦。」菅原回頭一笑,朝澤村揮了揮手。
TBC.
2014.0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