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初雨 (黑籃 木日)
今天的天氣有一點悶熱。日向拭去額間的薄汗,濕氣甚重的空氣裡瀰漫著一種躁動,與天空中低矮的雲層形成一種無名的壓迫,讓身體四肢不自覺地僵化,令人迫不及待的想在場地上奔馳。
汗水揮灑過每個跨步與每一次的運球,清脆的拍擊聲響徹在一個人的體育館裡,襯著明亮如晝的燈光,如此便分不清究竟是白天或是黑夜。在只有獨自一人的球場上,假想著每個可能的敵手以及可能的交鋒來往;在幾個返折閃身後站定在籃框前,伸出手就將橘紅色的球體拋出掌心。
只聽得見球劃過空中的呼咧聲與自己顯得急促的呼吸,球場地板光滑地反射燈光形成另一片亮白色的光暈,一瞬間讓日向看不清楚球在空中飛行的軌跡。反射性地閉起眼,然後在片刻後聽見籃球入網的唰唰聲,以及彈落至地上逐漸滾遠的墜落聲。
緊繃感並沒有消失。即使將自己關在只有自己的空間裡,拔足狂奔或是燃燒所有精力,都無法讓牽制著自己的無形枷鎖有所鬆動。
日向再次睜開眼,汗水淋漓的臉龐有著疲憊,緩步邁向滾落至場外的籃球,在彎腰欲拾起球時聽見一串細碎的滴答聲。
日向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望著高掛在二樓的窗戶,明知道無法從這距離看見一片漆黑裡的景象,卻還是忍不住張望。其實不過是下起了夜雨,而自己也並不是沒有帶傘在身上,但相仿的場景卻讓日向呆滯站在原地,手上握著那顆沾滿自己掌心汗珠的籃球。
就像一年前一樣。
那個比自己身高還要高半顆頭的身影帶著笑容將球傳到自己手中,對著一臉錯愕的自己說『球隊就交給你了』,在轉身離開的時候絲毫沒有任何猶豫,甚至沒有留給自己回答的空間。
他一定早就知道了。日向有些不甘心的想,不管是一開始將隊長的帽子往自己頭上扣,或是後來什麼也沒說就離開養病、獨留自己和眾人解釋收拾善後;這一切的一切,木吉一定早就知道自己不會拒絕也無從拒絕起。
還記得那天自己也是獨自留下來練習,當木吉出現又離開後就下起了一場雨,儘管是不大的雨勢依舊讓當時沒帶雨具的自己濕的透徹;記憶如此鮮明,而日向卻始終無法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對木吉總是說不出拒絕、也從來就問不出那句『為什麼』?
轉大的雨聲喚回失神的日向,站了片刻後原本劇烈跳動的心跳與發燙的掌心都平穩的冷卻在蒼白的燈光下,原先的壓迫感與無法舒展的制約感此刻彷彿都煙消雲散──大門被拉開的聲響劃破重重雨聲,出現在門外的那個人影如此熟悉又帶點尚未褪去的陌生氣息。
「吶、這不是日向嗎?又留下來練習啦?」
「……你不是下星期才要開始練球?」日向覺得喉嚨彷彿有著什麼東西梗著,以至於開口的第一個音頓了又頓。
「不到一個月之後就是IH了,靜不下來啊。」木吉一邊說一邊走到日向身旁,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提著練習用的球鞋。「陪我練一下?」
「只能一下子。」日向輕蹙起眉,想起木吉的腳傷依舊無法全然放心。
「沒問題、沒問題!」
莫約半小時後,終於靜躺在地上不再發出聲響的籃球被大手一把抄起,輕拋過空中的弧度落在不遠處的球籃中,與其他有著同樣橘紅色彩的同伴們摩擦後輕靠在一起。
木吉吹了吹口哨,一轉頭就看見收拾好兩人物品、同時也換好衣服的日向往自己這裡走來。木吉從日向手中接過自己的外套,與對方並肩往門外走去。
「久沒練習,果然手感都生疏了啊。」
「還有時間,你不要心急,慢慢來就好。」日向這麼說著,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的成分多一些,還是當作給木吉的忠告多一點。
在走出體育館之前,日向將體育館的燈光熄滅,頓時之間壟罩的黑暗伴隨著雨聲貫穿了整個空間。木吉在門邊等著日向,門外的燈光微微照亮了木吉的側臉,就像記憶中的角度一樣。
日向往門外走去,在踏出體育館的時候將大門關上;彷彿同時將那些無形的箝制、難以名狀的壓力、無法言喻的恐懼,都緊緊的關在門的另一端。
邁開步伐踏進雨中,汙濁的鬱悶彷彿被雨聲洗淨於黑夜之中。日向打起白色的傘,卻被木吉自然的接過去擎起一片晴朗夜空。
「怎麼?忘記帶傘?」
「只是想和日向一起撐傘啊。」木吉笑了笑,「雖然沒帶傘也是事實啦。」
「還好我們兩個人回家的路同方向,不然也沒辦法讓你一起撐。」
「不會啦,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就先去你家,之後我再回家就好啦。」
木吉說的那麼雲淡風輕,就像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彷彿兩個人在過去的時間裡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度過的。日向笑了笑,那笑容讓不小心瞧見的木吉愣了幾秒,差點跟不上日向的腳步。
夜間悄悄綻放的紫陽花吐露芬芳,混著雨水的味道在夜裡益發清晰。兩人沿著開滿花朵的道路踏上歸途,在雨中肩靠著肩共撐一把傘,但仍然免不了有些濕。
藍紫色的花朵在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後兀自綻放,如同前一個花季一樣,見證一段無人發覺的戀情。這是遠自上一個雨季就已經萌芽的戀情,只是不論是他、或者是他,都還不知曉。
季夏時分,不止息的細雨才剛開始落下。
2013.05.02
汗水揮灑過每個跨步與每一次的運球,清脆的拍擊聲響徹在一個人的體育館裡,襯著明亮如晝的燈光,如此便分不清究竟是白天或是黑夜。在只有獨自一人的球場上,假想著每個可能的敵手以及可能的交鋒來往;在幾個返折閃身後站定在籃框前,伸出手就將橘紅色的球體拋出掌心。
只聽得見球劃過空中的呼咧聲與自己顯得急促的呼吸,球場地板光滑地反射燈光形成另一片亮白色的光暈,一瞬間讓日向看不清楚球在空中飛行的軌跡。反射性地閉起眼,然後在片刻後聽見籃球入網的唰唰聲,以及彈落至地上逐漸滾遠的墜落聲。
緊繃感並沒有消失。即使將自己關在只有自己的空間裡,拔足狂奔或是燃燒所有精力,都無法讓牽制著自己的無形枷鎖有所鬆動。
日向再次睜開眼,汗水淋漓的臉龐有著疲憊,緩步邁向滾落至場外的籃球,在彎腰欲拾起球時聽見一串細碎的滴答聲。
日向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望著高掛在二樓的窗戶,明知道無法從這距離看見一片漆黑裡的景象,卻還是忍不住張望。其實不過是下起了夜雨,而自己也並不是沒有帶傘在身上,但相仿的場景卻讓日向呆滯站在原地,手上握著那顆沾滿自己掌心汗珠的籃球。
就像一年前一樣。
那個比自己身高還要高半顆頭的身影帶著笑容將球傳到自己手中,對著一臉錯愕的自己說『球隊就交給你了』,在轉身離開的時候絲毫沒有任何猶豫,甚至沒有留給自己回答的空間。
他一定早就知道了。日向有些不甘心的想,不管是一開始將隊長的帽子往自己頭上扣,或是後來什麼也沒說就離開養病、獨留自己和眾人解釋收拾善後;這一切的一切,木吉一定早就知道自己不會拒絕也無從拒絕起。
還記得那天自己也是獨自留下來練習,當木吉出現又離開後就下起了一場雨,儘管是不大的雨勢依舊讓當時沒帶雨具的自己濕的透徹;記憶如此鮮明,而日向卻始終無法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對木吉總是說不出拒絕、也從來就問不出那句『為什麼』?
轉大的雨聲喚回失神的日向,站了片刻後原本劇烈跳動的心跳與發燙的掌心都平穩的冷卻在蒼白的燈光下,原先的壓迫感與無法舒展的制約感此刻彷彿都煙消雲散──大門被拉開的聲響劃破重重雨聲,出現在門外的那個人影如此熟悉又帶點尚未褪去的陌生氣息。
「吶、這不是日向嗎?又留下來練習啦?」
「……你不是下星期才要開始練球?」日向覺得喉嚨彷彿有著什麼東西梗著,以至於開口的第一個音頓了又頓。
「不到一個月之後就是IH了,靜不下來啊。」木吉一邊說一邊走到日向身旁,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提著練習用的球鞋。「陪我練一下?」
「只能一下子。」日向輕蹙起眉,想起木吉的腳傷依舊無法全然放心。
「沒問題、沒問題!」
莫約半小時後,終於靜躺在地上不再發出聲響的籃球被大手一把抄起,輕拋過空中的弧度落在不遠處的球籃中,與其他有著同樣橘紅色彩的同伴們摩擦後輕靠在一起。
木吉吹了吹口哨,一轉頭就看見收拾好兩人物品、同時也換好衣服的日向往自己這裡走來。木吉從日向手中接過自己的外套,與對方並肩往門外走去。
「久沒練習,果然手感都生疏了啊。」
「還有時間,你不要心急,慢慢來就好。」日向這麼說著,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的成分多一些,還是當作給木吉的忠告多一點。
在走出體育館之前,日向將體育館的燈光熄滅,頓時之間壟罩的黑暗伴隨著雨聲貫穿了整個空間。木吉在門邊等著日向,門外的燈光微微照亮了木吉的側臉,就像記憶中的角度一樣。
日向往門外走去,在踏出體育館的時候將大門關上;彷彿同時將那些無形的箝制、難以名狀的壓力、無法言喻的恐懼,都緊緊的關在門的另一端。
邁開步伐踏進雨中,汙濁的鬱悶彷彿被雨聲洗淨於黑夜之中。日向打起白色的傘,卻被木吉自然的接過去擎起一片晴朗夜空。
「怎麼?忘記帶傘?」
「只是想和日向一起撐傘啊。」木吉笑了笑,「雖然沒帶傘也是事實啦。」
「還好我們兩個人回家的路同方向,不然也沒辦法讓你一起撐。」
「不會啦,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就先去你家,之後我再回家就好啦。」
木吉說的那麼雲淡風輕,就像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彷彿兩個人在過去的時間裡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度過的。日向笑了笑,那笑容讓不小心瞧見的木吉愣了幾秒,差點跟不上日向的腳步。
夜間悄悄綻放的紫陽花吐露芬芳,混著雨水的味道在夜裡益發清晰。兩人沿著開滿花朵的道路踏上歸途,在雨中肩靠著肩共撐一把傘,但仍然免不了有些濕。
藍紫色的花朵在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後兀自綻放,如同前一個花季一樣,見證一段無人發覺的戀情。這是遠自上一個雨季就已經萌芽的戀情,只是不論是他、或者是他,都還不知曉。
季夏時分,不止息的細雨才剛開始落下。
2013.0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