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捧花 (黑藍 青黃)
「黃瀨君再往前靠近一點──對,沒錯,就是這樣。」攝影師一邊引導著攝影棚內的模特兒,同時也不間斷地按著手上相機的快門。 黃瀨覺得有些暈眩,即使平面拍攝工作對他來說早已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但他從來沒有習慣過緊接在快門之後的刺眼閃光。雙手環抱著一名女模特兒的腰,而對方則將手輕搭在自己的肩上,親暱的距離宛如熱戀中的情侶。 黃瀨熟練地彎起嘴角,一連幾個替換的姿勢讓閃光燈與快門聲忙碌了起來,女模特兒身上的紗裙被一旁風扇的風吹起,飄逸在空中的純白裙擺彷彿象徵著幸福,看著女模特兒臉上的笑靨,黃瀨卻想起那個總是臭著一張臉的戀人。 忍不住噗哧一笑,打斷了原本流暢的拍攝工作,面對著女模特兒疑惑的眼光,黃瀨只能忍住笑意和對方以及不遠處的攝影師致歉;然而攝影師卻擺擺手,宣告這次的拍攝到此為止。 「反正照片的樣本也足夠,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攝影師帶著淺笑這麼說,「今天狀況還不錯啊,黃瀨君。」 「多虧石田大哥的指導,今天才會這麼順利。」黃瀨走近攝影棚旁邊的電腦螢幕,「我能看看照片嗎?」 「當然可以,你隨意吧。」攝影師一邊收拾器材一邊和黃瀨聊天,「是說這個企劃怎麼會找上你?我還以為會是年紀大一些的模特兒呢。」 「我也不曉得,大概是前陣子上過類似話題的節目吧。」黃瀨看著螢幕上不斷閃過的一幅幅照片,有些無奈地笑著回答。 這次接下某雜誌的特別企劃,是關於求婚與新婚的專題介紹,雖然自己只是佔了一兩張扉頁的版面,關於內文介紹的部分也僅有一小段的採訪而已,但黃瀨還是覺得這個工作八成是事務所故意捉弄自己的一個玩笑。 不過就是因為要打聯賽而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嘛,竟然這樣子對待我。黃瀨有些好氣又好笑地想,電腦螢幕上仍然跑著方才所拍攝的照片,盯著螢幕上笑地溫和的自己,黃瀨不知道為什麼又笑了起來。 「看照片看得這麼開心?怎麼,有女朋友了嗎?」攝影師揶揄道,「年輕人談戀愛要小心啊,別沖昏頭做出傻事唷。」 「石田大哥就會開我玩笑!」將視線從螢幕上移開,黃瀨笑望著合作過許多次、彼此間也很熟悉的攝影師,「小心我和松本小姐說你上次拜託我要寫真集簽名的事情──」 「欸欸黃瀨君,我剛剛只是說笑的嘛!」 「我什麼也沒說。」黃瀨眨了眨眼,笑著和攝影師揮揮手,「我先去換衣服啦,今天辛苦您了~」 走到休息室,結果正好迎面遇上方才一同拍攝的女模特兒,兩人互相點頭示意後,已經換好衣服的女模特兒便先一步離開了。因此當黃瀨走進休息室時,除了自己之外並沒有其他人。 單手將頸間的領帶鬆開,在換下一身西裝的同時看見一旁擺放在櫃子旁的白色禮服;剪裁簡單卻不失活潑的白紗洋裝靜靜陳列在衣架上,在靜謐的室內給人一種神聖的感覺。 結婚、嗎? 黃瀨搖搖頭,無聲地笑了笑。從高中開始與青峰交往,至今也邁入第六個年頭,要說沒有走一輩子的打算是騙人的。儘管無法藉由社會法律層面的形式獲得證明,但這並不影響黃瀨對青峰的情感。 如果說彼此之間是幸福的,那麼婚姻不過只是許多證明愛情的形式之一,並不是絕對,也不是唯一。 難過時有人陪伴、回到住所時有人說著『你回來了』迎接自己,這對黃瀨來說就已經足夠了。畢竟他太明白這些舉動對青峰來說,包含著怎樣的意義。 莫約一周後,某天黃瀨在便利商店的雜誌架前看見先前拍攝的照片,沒想到竟然放上雜誌封面了;黃瀨心中一愣,他記得當初接下工作的時候內容項目明明只有雜誌內頁的拍攝而已,怎麼變成封面了? 黃瀨下意識地咬唇,拿出手機就想打電話跟經紀人確認,然而一掏出電話卻看見上頭閃爍著一封訊息。 『今天想吃壽喜燒,買肉回家吧。』 黃瀨看了一下時間,莫約半個鐘頭前傳來的訊息,而現在也差不多接近晚飯時間了。 「怎麼不打電話來啊,要是我沒看到怎麼辦。」黃瀨決定先將雜誌的事情放一旁,急忙走往不遠處的超商購買晚餐的食材。 待黃瀨匆忙回到家時,屋內的燈還是暗的,於是黃瀨才想起今天青峰有堂上到六點多的課,大概還要片刻才會到家。大概也是這個緣故才會傳訊息而不是打電話給自己吧。黃瀨一邊這麼想,一邊開始整理自己買的食材,同時準備起晚餐需要的器具。 窗外夜幕低垂,正當黃瀨將壽喜燒需要的食材都處理好時,人在廚房的他聽見大門開啟的聲音,還有一聲低沉的「我回來了」。 「小青峰你回來了!」黃瀨放下手邊的東西,從廚房探出頭來,但卻沒見到青峰的人影。「小青峰?」 「這裡啦。」從臥房走出來的青峰打了個呵欠,「今天這堂課的教授超嚴的,連打個瞌睡都不行。晚餐好了?」 「快好了,你要先洗澡嗎?大概還要十分鐘。」 「那我先去洗個澡好了,你慢慢弄。」青峰轉身走向浴室,而黃瀨也回頭窩進廚房裡繼續面對食材。 片刻後,把食材陸續端到餐桌上的黃瀨聽見青峰從浴室裡傳來的聲音。 「黃瀨,你在嗎?」 「嗯嗯,我在,怎麼了?」黃瀨放下手中的盤子,揚聲回答。 「你把我的毛巾扔了嗎?我找不到毛巾。」 「啊!我忘記擺新的上去了!」黃瀨想起今天早上趕垃圾車時隨手整理了家裡的東西,見到兩人的毛巾都舊了就一併丟進垃圾袋,但卻忘記換新的上去。「你等等,我現在拿給你。」 語畢後便快速走進臥室內的黃瀨,原本應該走往置物櫃的步伐卻在踏進房內的瞬間凝結在門口。 一束幾乎與枕頭等大的滿天星靜躺在床上,細小的白色花瓣襯著湛藍色的床單,宛如夜空中的點點繁星照亮黑暗。整束花裡並沒有其他種類的花卉,只是單純的將一大把白色花朵聚集成一束燦爛;就和那張登上雜誌封面的照片裡,佔據了照片一隅的捧花一樣。 恍惚回神的黃瀨微彎起嘴角。他知道青峰看見了那張照片,也明瞭個性彆扭的戀人突然這麼做的原因。儘管大半部分原因可能是出自於競爭與比較的心態,但黃瀨明白,這是他給予承諾的方式。 「欸,黃瀨,毛巾!」 「噢噢馬上來!」 急忙從櫃子裡抓了兩條毛巾,轉身走出房間的黃瀨臉上有著隱藏不住的笑容,不久後一陣爽朗的笑聲從浴室裡傳來,間或夾雜著誰抱怨水濺濕衣服的聲音,隱隱迴盪在兩個人的屋子裡。 床上的花束靜靜散發著清香,是幸福的香氣。 2013.02.27 |